此时的街上早就热闹非凡,本来汴梁城中早起的人就多,买菜的开店的卖苦力的做点心的,这些人都要早起,再加上今日不少官宦人家准备进宫,路上便时常能见到马车或者牛车小步的跑过,朝着御街尽头的皇城缓缓驶了过去。
越是靠近皇城,马车牛车就开始拥堵起来。温府距离皇城还不算远,此时就被堵在御街之中,动弹不得。
温淑玲悄悄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只见前后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牛车,见不到其他的东西。大部分的官宦人家虽然家庭还算富裕,但是也养不起马来拉车,多半是用牛车。因为牛性情温顺,而且走的更慢更稳,颇为适合女眷出游。
温府用的马车,也是因为温君庭已经做到了左相,位高权重,所以有足够的财力养得起马车。温淑玲看向左右,几乎都是用牛车的。马车也不少,估计大部分都是找车马行租的马车。如今这时节,有的人家在遇到什么活动的时候就会选择去车马行租马车,又体面还省钱,车马行租来的马车也一点都不差,弄得很是精美,虽然比不上那些府里面养着的马车,也足够了。
“淑玲快把帘子放下,仔细外面的腌臜气沾到身上。”韩夫人半靠在车里面的软垫上,用手撑着头闭目养神。起得太早了,现在开始觉得有些困了。
温淑玲安静地将帘子放了下来。没办法,车子一多,动物的气息就重,虽然马和牛都是十分爱干净的动物,但是身上难免还是会有味道。
如今皇城的门还没有开,但是各家的车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于是就按照到的顺序在门口排起了长队来。到的早的还能看一眼皇城门,往后的就只能看见一辆又一辆车子了。众人都很有耐心的等待着,若是发现排队的邻近的人是自己认识的,两家人干脆小声交谈起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何执玉坐着家里的马车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情景。替她赶车的是何森,他今日不上学索性自告奋勇要做妹妹的车夫,父兄也就任由他闹去了,说好只送到皇城门口,到了就让一边的车夫送何执玉进去。
“早就叫你出门了你不肯,你看看这都排到哪里去了。”何森一手搭着凉棚罩在眼睛上方向着远处看看,不由得抱怨道,“若是由着你在磨蹭一点,只怕都要排到新郑门去了。”
“不把事情料理清楚,我怎么放心出门?”何执玉毫不客气反击,“就算排到新郑门又如何?反正总能进去的。”
何森给妹妹噎得说不出话,索性哼了一声不说了。他知道何执玉向来懒怠参加这些宴会,所以并不像其他人家的小娘子,早早就开始准备衣服首饰。当然另一方面,也是何执玉的确是忙,毕竟整个何府都是她操持着,每日里账本就要看不少,还不包括那些等着找她回话的管家们。
阿爹一开始让妹妹着手家事,是为了锻炼她。如今见她已经颇为熟练,阿爹也提出过干脆让她不要管家,好好享受未嫁少女无忧无虑的时光。但是此时何执玉反而丢不开手了,执意将家管到底。
别人何森不知道,但是他跟小妹年纪比较近,他心里是不太好受的。同窗家里的妹妹们都还是撒娇弄痴的年纪,他的妹妹却已经老成的如同妇人一般,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亏钱了妹妹似的。但是何执玉性格如此,已经很难养过来了。
就比如说今日,何森早就催着何执玉赶紧出门,何执玉仍然是听管家们汇报完今日的事情并且一一作出指令之后,方才出门。至于衣服也只是一套象牙白掐金莲花暗纹的上衣配上水红灵芝纹裙子,头上则是戴了一点金首饰就算完了。不是说不好看,但是显然也没怎么用心。
想到这里,何森摊开了自己的手掌,那里静静躺着一根红宝蝴蝶簪,雕刻的十分精细的蝴蝶微微颤动着,似乎振翅欲飞。这是他在宝饰楼买的打算让妹妹今天戴,但是何执玉嫌弃太华丽了不肯戴。
何执玉在马车内觉得闷得慌,索性一把掀开车帘打算好好透一透气,正巧见到何森看着手心里的蝴蝶赞发愣,不由得诧异:“三哥,你怎么把这个也带来了?”
何森慌慌张张的回头,辩解道:“出来匆忙,忘记放家里了。”
何执玉察言观色,顿时也明白了何森的用心。想必是自己拒绝戴这根簪子,让何森心里有些不好受吧。何执玉一直知道这个最小的哥哥心思敏感,对她总是百般怜惜,生怕委屈了她。悄悄叹了口气,何执玉伸出手一把从何森的手里抓过了簪子,对碧绦说道:“碧绦,你给我戴上吧。”
碧绦依言将蝴蝶簪子小心翼翼插在了何执玉的发髻右边。她今天懒劲儿犯了,所以只是梳了一个堕马髻,蝴蝶簪子插在另外一侧,看上去也十分精美。
何森见到妹妹最终还是戴上了,心中顿时也不觉得难受了,裂开嘴笑道:“还是妹妹戴的好看。”
何执玉笑了,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见到前方车辆开始动了起来,原来是皇城门缓缓打开,可以让女眷们进入了。
“三哥,你快回去吧。”何执玉见到时间不多了,连忙催促何森道。
何森敏捷的跳下了车,嘴里不忘叮嘱着:“你进宫要小心……”
“哎呀知道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放心吧。”何执玉哭笑不得,她进宫的次数比何森还要多啊,三哥这是在瞎担心什么呢!
何森没有说出内心的话,人家都是有阿娘带着女儿一起进宫,要不然就是没有女儿的夫人独自进宫,只有他们妹妹,是一个女孩儿家进宫。
虽说参加宫宴一般不会出什么情况,但是宫里面人事复杂,各位官夫人彼此之间也是联系颇多,他就是怕自己妹妹没人进去给她撑腰,让她被人欺负了。
何执玉坐回了车子里,车夫缓缓驾驶起了马车。走出了几步远,何执玉掀起窗帘回头看了何森一眼,冲他笑了笑。何森没想到妹妹居然还回头看自己,急忙冲她挥挥手,心中慢慢落定。
阿玉不是一般的小娘子,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