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段郎君那边……”李珏还有些犹豫，对错是非虽然都知道，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对于段氏会有怎样的伤害。李珏也有些十分不忍心。
原本的受害者与加害者角色互换，阿诗那胆大包天等于是将大宋朝廷玩弄鼓掌之间，这样的事情官家圣人又如何能忍受得了？本来段氏高氏的平衡就已经十分微妙了，这件事一旦大白天下，段氏岌岌可危。
“这些不是我需要考虑的，我只是查案而已。”赵栀坦然地重复，“我就是查案而已，没有那么多顾忌。再说了阿诗那在做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这些么？既然她一意孤行，就要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
这话说得残酷，让周禛、李珏一时无言以对。
话虽如此，但是想起段氏姐妹对待自己的恩情，赵栀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痛。真相就是真相，最残酷的就是不管你如何用语言来修饰真相，希望别人能更好的接受它，真相的本质都不会变。如果是伤人的真相，那么并不会因为华丽柔软的辞藻而变得不那么伤人。
“如果我们主动跟段郎君交流呢？”周禛提出一个建议，“不如把段郎君叫来，咱们一起商量吧。我们的立场不会改变，但是也让他早做准备。”
这倒是无妨，毕竟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只是提前通知段扬善的话，并非什么徇私之举。赵栀考虑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李珏当机立断，让自家掌柜派个伙计去请段扬善。三个人就在客厅之中等着他，这一段空闲之中，三人都有些沉闷。
万万没想到这件案子最后的走向会是这般，阿诗那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李珏十分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尤其是她之前看上去那么不起眼。因为实在是想不通，李珏就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联姻的问题吧。这一次她们来大宋，不就是为了联姻么。”赵栀推测道，“但是如今只有罗宁深受后宫喜爱，段氏姐妹远远不如，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帝后厌恶罗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的态势，段扬善在官家面前受重视，罗宁在公主圣人跟前是大红人，除这两位以外，其他人都要逊色许多，勉勉强强两家形成掎角之势，没有谁特别占上风。
“段郎君已经足够份量了，为什么阿诗那还要想不开？”李珏匪夷所思，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有没有可能是段扬善指使阿诗那所为？”
“这个可能性很小，我更倾向于是阿诗那自作主张。”赵栀却有不同的意见，“段郎君性格善忍，罗宁在圣人面前荣宠无以复加，而官家又跟圣人关系和睦，段郎君只要够聪明就不会想着要对罗宁下手什么的，这样太刻意了。”
而罗宁之所以铤而走险这么做，赵栀猜测，大概是因为她从小身处后宫，最了解后宫干政的可怕，才想防患于未然，将罗宁给干掉。
说起来，阿诗那出手果决，连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牺牲。虽然这毒药是她自己所制，毒性或许少有减弱，但是她中毒可是实实在在的，这样豁出命去为自己家族增添砝码，只为了摧毁对方，这样的心性，可敬可畏。
“我想阿诗那或许从来就不是什么大理王室中的边缘人物。”赵栀摇摇头，“她隐藏了秉性，就是为了让人出其不意，防不胜防吧。”
李珏还正要说什么，外面穿来了脚步声。三人齐齐朝外看去，就见到段扬善正慢慢走了进来，他看上去瘦了许多，不过才短短几日，竟然有了几分憔悴之感。
段扬善迎面进来，见到赵栀目光炯炯看向自己，先是一愣，随即便微微苦笑。他想说什么但是很快就忍住了，向着众人行礼。
三人一一回礼，赵栀心中暗暗赞叹，到底是段郎君，稍微看一看情景，心里就有数了，于是开口道：“段郎君只怕已经知道我们请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了吧。”
“你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段扬善反问道。
赵栀点点头，“阿诗那是个聪明人，也很豁的出去，但是这件事还是做的有些粗糙。”
提到了阿诗那的名字，段扬善的眉头抖动了一下，但是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感慨万千，“你还是知道了，果然我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太久的。”
“段郎君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赵栀有些好奇。
“之前就有所怀疑。”段扬善叹了一口气。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他还不知道么。阿诗那从来就不想外表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与世无争，弱不禁风。如果阿诗那想要出风头，足以跟罗宁一较高下，但是她志不在此。所以才会一味退让，让阿赫于出头，自己则是甘心在幕后。
所以听完了阿赫于的描述之后，段扬善就猜到这件事这怕是阿诗那自己擅自做的决定。于是等到阿诗那醒来的时候，段扬善支开了阿赫于，亲自询问阿诗那事情的真相。
面对自己的哥哥，阿诗那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她也知道对着哥哥隐瞒不了，索性全盘托出。段扬善当时就头疼了：“阿诗那，你可知这件案子是谁来办？”
“是谁？无非就是大理寺、刑部或者御史台。”阿诗那一改平日的沉默寡言，言辞犀利，“他们是查不出来什么的。”
毕竟谁会想到这是受害人自导自演呢？
“官家让赵娘子来查这个案子。”段扬善加重了语气。
阿诗那眉毛一挑，几乎笑出来：“那不是更好么阿兄，赵娘子到底还是个女子，查过多少案子？她就更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不过这一点还是大大出乎了阿诗那的预料，宫里面的案子，怎么会让一个平民插手呢？
阿诗那如此乐观，让段扬善更加不安了。阿诗那此举十分大胆，就是认准了人们通常的思考盲区，将受害人排除在嫌疑人之列，如果这个思维不打破，那么怎么找都是找不到真凶的。
“如果她找到了，你要怎么办？”段扬善沉声道。
“如果她找到了，我会请罪，自请法华庵出家。”阿诗那神色坚毅，语气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