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方纪示意沈铁成赶紧去休息，自己开始带着官府的人处理青州城内的善后问题。吴贵与赵栀也跟着他一起，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青州城内主要就是各个街道的污水道里面，因为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沼气燃烧，甚至有的密封性太好了出现了爆炸的情况，整个污水道上面覆盖的青石板全部都给炸飞了。要知道这一块青石板的重量可不算轻，这样都被炸的不翼而飞，可想而知爆炸的威力有多大。
而且炸飞的青石板有的砸在了附近的民居墙上或者屋顶上，都能砸出来一个窟窿，好在目前没有听说有人被砸伤，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方纪指挥着官府的人先把污水道上残存的青石板全都挪开，挪开之后眼前所见情景，不由地让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很快捂住了口鼻。
只见重见天日的污水道散发出一阵阵热气，这是爆炸之后的余温还没有散去。而里面有一段全部都是辽军的尸体。有的已经成了焦黑状，有的还能看到红红的血肉。这些尸体有的是叠成了一团，有的则是保持着临终前最后伸手渴望逃跑的状态，看上去触目惊心。
污水道的味道本来就不好闻，再配合上肉体被烤焦散发的奇异的焦糊味道，几乎立刻就让围上来看得人忍不住想要呕吐。有一些还带着小孩的赶紧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以免晚上小孩吓得睡不着觉。
赵栀到底前世是一名律师，又有一个作法医的大伯，无论是家学渊源还是自身工作的关系，她对于这样的场景还算能够接受。但是这样的惨象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冲击力还是太大了，所以赵栀上前一步对方纪说道：“方知州，还是让衙役们清一下场吧，不要让普通百姓们凑上来观看。”
普通百姓们对于这样的残酷景象还是尽量不要接触为好，不然会留下心理创伤，尤其是孩子。老实说在前世的时候，有时候赵栀自己还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好好调试一下自己的心情状态。而在如今这个时代也没有专门的心理学，万一出现了应激症状也会十分麻烦。
“也好，郑捕头你传话下去，让衙役们将这附近围起来，不要让百姓们过来。”方纪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让他忍不住胃就有些涌动，总感觉随时随地都会吐出来。但是他看到赵娘子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依旧保持正常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让他有些羞愧，尽量调整自己的状态，才能勉强保持镇定。
围上来原本想要看热闹的百姓也被眼前的惨状震惊了。毕竟普通百姓一生之中都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如此残酷的景象，让人一生都无法忘记。甚至不需要衙役们怎么驱赶，大家都自觉地远远离开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没想到污水道打开之后，里面会是这样尸横遍野的景象，冲击力太强让普通人很难接受。
衙役们用抓钩还有杆子将污水道里面的尸体慢慢抓上来，然后都用白布裹上，然后搬到了旁边的手推车上，打算收拾好之后把这些尸体运出城埋葬。
宋人虽然对于辽人心有顾忌而且一提起来总觉得辽人野蛮不讲道理。但是这些敌人都已经死去，死去就是万事皆休了，再揪着以前的恩怨不放也没什么意思。宋人讲究入土为安，这样子对待尸体，也算是尊敬死者，给一个体面的后事。
因为赵栀本来就是因为擅长跟尸体打交道才出的名，如今这个情况自然是义不容辞亲自上阵，指挥衙役们搬运尸体，以及如何包裹尸体。毕竟在这个过程中，活人也要防止被感染。污水道本来就是环境十分糟糕的地方，再加上尸体，对于活人的威胁只会更大。
在现场指挥甚至亲自动手搬运尸体之后，赵栀都觉得自己的鼻子麻木了，已经闻不出来任何其他味道，似乎刺鼻的尸臭和下水道的气味也闻不出来了。这些辽军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搬运起来比较容易。赵栀也在他们身上摸索过，除了武器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他们在这里处理情况最严重的的污水道，但是官府的其他人也同时去往其他污水道查看情况，不一会儿就回来跟方纪报告。方纪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询问一两句。等到城内的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方纪才上来跟赵栀与吴贵分享情报。
“城内约有三十条污水道有辽军进入，每一条污水道里面都有起码二十来具左右的尸体，有的则是重伤，虽然我们的医疗队也给予了救治，但是情况并不乐观。”
虽然是敌人，但是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拘泥于敌我双方了，面对全身大面积烧伤不停哀嚎的辽人，大夫们很难不心生恻隐。
赵栀点点头，重度烧伤本来就是最残酷的伤痛，回天乏术不说患者也要承受极大的痛苦，还不如直接烧死。除了有的辽兵眼疾手快，当机立断从头顶的青石板出来，否则的话慢了一步的辽兵几乎都是烧伤。
这一场仗对于青州来说无疑是一个大胜利，这几百来号人一旦进入了青州，他们是不会对手无寸铁的青州百姓有任何怜悯的，只会烧杀抢掠。但是如今，他们大部分人都被埋在了这污水道里面，成为了焦尸。
赵栀轻轻叹了口气。她并不是对这些辽兵产生了什么同情，只是觉得为什么两个国家一定要打仗呢？如果不打仗，这些年轻人本来都可以在自己的家乡与家人一起平安和乐的生活，而不是出来为那些什么汗王大官拼命。
打仗从来都跟百姓无关，只是上面的人觉得要打仗，就让底下的这些人去送命，值得吗？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赵娘子，你怎么了？”吴贵跟赵栀距离的近，听到了她的这一声叹息，“可是累了？”说起来看着她一个小女子面对这么多尸体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做事情干净利落的劲儿，就好像已经做了许多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