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大爷爷煎熬了一晚上，早上终于支撑不住，血压升高，胸闷气短，家庭医生建议送医更加保险，于是大奶奶拨打120，送大爷爷住院去了，怎么说也是马上八十岁的人，再有胆魄也比不得年轻人。
老爷子住院，儿子们还得忙工作，只是打电话表示关心，可儿媳妇们就得亲自动手伺候，这时候不表示孝心是想被扫地出门吗？
两个儿媳两个孙媳一个孙女，围绕在大爷爷床边嘘寒问暖，忙忙碌碌。
两个儿媳还好，怎么说也是有生活经验的成熟女性，不管是整理床铺还是准备热水，干得也算是正经事。
可孙媳妇和孙女平时都有保姆照顾，猛不丁地拉过来，眼睛里就没活儿，于是三个年轻人不断重复干的都是没事找事，把医院的床沿一遍又一遍地擦，中央空调的温度一会儿调高一会儿再调低，诸如此类，没个正经事。
大奶奶看着心烦，一挥手把第三代赶出了病房，大爷爷趁机把大儿媳妇也轰了出去，只留下了二儿媳妇。
二儿媳妇叫姚兰兰，出身寻常人家，整个苏家，只有苏亿城的母亲和姚兰兰是出身于没有背景的小户人家，可和苏亿城的母亲不同，姚兰兰在苏家的地位很超脱。
她逢人只说客气话，一到关键点就装糊涂，看似不争不抢可最后好多东西都落到了她手里，拿着好处还要说几句宽慰别人的话，苏家第三代说她是老绿茶。
她有很多怪癖，比如她从来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吃饭，只会找个空房间吃独食；她特别不喜欢阳光，她家的别墅常年紧闭窗帘；她还会化妆，特别重的浓妆，以至于晚辈们都不知道她本人究竟长什么样，只能从她儿女的长相猜测，她应该不丑；她跟人说话前总喜欢盯着对方的眼睛，用锥子一样的眼神看上三秒钟，让人极度不舒服……
可就算姚兰兰有这么多怪癖，大爷爷和大奶奶都由着她，甚至当年大爷爷的二儿子苏植很排斥姚兰兰还被大爷爷和大奶奶逼着娶了她，就连洞房都是被大爷爷锁了房门，不成事不许出来。
一个平民出身的姑娘为什么会让一向看重背景的大爷爷大奶奶化身盯上猎物的狼，为什么？
没人知道。
其他人都出去后，大爷爷招了招手让姚兰兰坐在他的床边，大奶奶也一并坐下了。
大爷爷盯着纯白无垢的天花板说：“我觉得这次的东西来者不善啊！”
病房是vip房间，硕大的落地窗透过金黄的晨光打在蓝色的地毯上，仿红木的家具也在晨光中反射着柔和的光。
姚兰兰从床头柜上拿过一个苹果，用一把亮得能映出人形的水果折叠刀削起皮来，她手艺很好，苹果皮又窄又薄，绵延不断。
画着京剧脸谱的美甲被白嫩的果肉映衬得特别显眼，白到凄惨又瘦骨嶙峋的手背反而不那么引人注意了，她一边削皮一边说：“爸爸别那么悲观，再不善它也只是弄死了几条鱼，我布下的局不那么容易破。不过爸爸得全盘告诉我，这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哪怕爸爸只知道一星半点总比咱们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爸爸一辈子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肯定比我了解情报的重要性。”
大爷爷叹了一口气：“从那个邪门的电话上看，我猜可能是二十几年前跳楼的那个姑娘。”
大奶奶露出不豫之色来，脸转到了另外一边。
大奶奶的子女都好好的，没有一个跳楼的，那出事的就肯定是大爷爷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姚兰兰也清楚这位老爷子这一辈子可没少扒拉女人，所以听到这消息也没多吃惊，不过因为顾忌婆婆，她悄悄扫了大奶奶一眼，涂着黑眼影又粘上长长的假睫毛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一对蜘蛛。
姚兰兰看婆婆没有开口的意思，她才说：“电话暂且不提，依我看那头就是捣鬼的人，我们还是从铁链的声音入手。”
大爷爷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不，当初那孩子出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妈跟我没结婚，她妈没跟她说，她从小县城考到我们这里是瞒着我的，如果我知道她妈怂恿她考过来，我一定会拦着的。后来……总之啊，当时一片混乱，我的父母都被她妈气进了医院，谁也没留意她，等到我接到消息，她已经进了太平间，她妈和她的那个傻弟弟守着太平间的门不让我进。现在回想起来，她妈那个表现就不太对，指不定对尸体做了什么鬼把戏。”
姚兰兰把削好的苹果切下一半放进一个小碗捧在手心，剩下的半个苹果放在另一个碗里放到了床头柜上，好像不在乎那半个苹果谁会吃。
她问：“那，爸爸，你是怀疑那个电话是那个女孩的妈妈让人打来的？”
大爷爷点头：“这是可能性最大的。可也是可能性最小的。她当年对她女儿做了什么她心里最清楚，我现在每个月那么多钱供着她，她拿着我的钱养活傻儿子不说，还养了两个小白脸，真把我害死了，谁还给她供这些钱？她应该不会把事情做这么绝。”
姚兰兰看着手里的苹果渐渐干瘪，说：“还有就是谁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了家里？是那个女孩的妈买通的？”
大爷爷疲惫地摆了摆手：“你去家里好好查查吧。”
姚兰兰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个人都没什么话，一直沉默着，可姚兰兰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一直等到手里的苹果变成干瘪的黑褐色才放下碗告辞离开了。
碗里的半个苹果和床头柜上另外半个比起来完全不像是同一个苹果，更像是被放置了十天半个月一样。
姚兰兰的电梯刚下去，大爷爷瞟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半个苹果，特别嫌弃地对大奶奶说：“她碰过的食物谁稀罕？赶快扔了。”
大奶奶把苹果倒进垃圾桶，劝和道：“她是好心。你也别嫌弃，有心总是好的，做事可不就得有心人嘛。那没心的只会装样子，苹果往哪一堆，这就应付完差事了，谁还在意你吃没吃进嘴里？”
大爷爷轻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