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阴风来得突然,而且毫无征兆,最令人奇怪的是,这间封闭的房间怎么可能会有冷风刮进来。
我来没有来得及想那么多,就听见放置五猖神的方位发出一阵“喀喀”之声。
那声音很轻微,但是却一声一声震颤着心灵,让人一阵阵发冷。与此同时,头顶上方的黄缎似乎也动了起来,就像一条条灵蛇一般。
我与侯爷处在黑暗里,眼前不能视物,只能感觉到头顶生风,一条条冰冷带着腐败气息的黄缎子一下下打在头肩上,打得人晕头转向。
我大惊失色,叫道:“侯爷,这什么情况!”
侯爷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情况,莫非了五猖鬼发威了?”
一听这话,我手足无措,而在我眼前不远处,我看见两点红色的光若隐若现。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想到侯爷大叫一声:“鬼胎,老吴,快抓住它!”
话音一落,那红光一闪,消失不见。我快步跑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眼前亮光一闪,侯爷把身上的火折子又点了起来,那火光虽然微弱,但是足以令我心头一稳。
就着亮光,我看到刚刚红光亮起之处早就空空如也,如果不是侯爷也看到了,我都觉得刚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问道:“侯爷你确定刚刚那个是鬼胎?”
侯爷一边寻找一边对我说:“侯爷我认识那东西,绝对差不了。那红色的光,就是鬼胎煞气聚集到双眼,发出来的血光。你听说过血光之灾吧,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道:“可这一晃的功夫,那鬼胎怎么就不见了?”
侯爷说:“放心,它跑不出去,肯定还在这个房间里。”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的心又吊了起来,说道:“那鬼胎不会有危险吧?”
侯爷看了看我:“有侯爷在这儿,你放心吧。”
不过想到他刚刚说自己什么法宝都没有带,现在听他这样大言不惭,我确实是心里有点没底。
我跟在侯爷身后,慢慢在房间里找寻鬼胎的下落,那房间本来就不大,虽然杂乱,但是我跟侯爷也算找得仔细,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侯爷抹了抹鼻子,对我说道:“奇了怪了,这房间又是金龟卸甲,门外又有镇魂阵,按理说那鬼胎肯定出不去。这怎么一晃就不见了呢。”
我说道:“侯爷,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我觉得这地方太邪门,一会儿不见得又出现什么事儿。明天咱们找找我小叔,跟他商量商量怎么办,听听他怎么说。”
侯爷想了想,说道:“老吴你别什么事都跟吴德友说,我说真的,那吴德友真的不正常,就算是他是你的小叔,我也会这么说。那家伙是活死人不说,一到十里坡就开始找事儿,虽然他把你从鬼婆婆那里救出来,可是却答应你和那老妖婆的婚事,你当真以为事情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听了这话,我陡然一惊,问道:“你什么意思?”
侯爷说:“当时我们在一块的时候,那鬼婆婆什么都没有说,可后来不知怎么他俩个人进屋私下聊了一会儿,出来之后那鬼婆婆就改了主意,我不知道他们私下里说了什么,但是我看出这事不是那么简单。说白了吧,侯爷我怀疑吴德友跟鬼婆婆暗中达成了什么约定。你别忘了,你跟大奎一样,都是至阳之命,非同小可。”
我心里有点虚,说道:“你是说,我小叔跟鬼婆婆一起在算计我?”
侯爷说:“那倒是谈不上,不过如果事情真是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有什么非得背着我说。还有一点,就是鬼婆婆说想要你小叔家的那口棺材,以此作为换取你的代价,而你小叔却把你给推出去,以你跟老妖婆结婚为代价,又换了那口棺材。我就想,你小叔家里那口棺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么要紧,使你小叔宁可抛却你也不愿意将棺材拱手让人?”
听到这儿,我也觉得小叔身上的确太多令人疑惑的问题,当然,也包括那口从来没有见他从黑布下打开过的棺材。
顿了一顿,侯爷继续说:“再加上刚刚看到的那两具尸体,分明就是瞎裁缝的手艺,而那鬼胎铁定是鬼婆婆接生的无疑,这样看来,鬼婆婆、瞎裁缝、陈老鬼和你小叔吴德友,这四个人的关系错综复杂,但是侯爷我现在隐隐觉得这四个人的关系虽然复杂,但是无一例外把矛头都对准了这个鬼胎,也就是说,我们把鬼胎拿到手里,我看看他们还能兴起什么大风浪来。”
我一拍脑门,不得不佩服侯爷这高明的分析能力和冷静的思维,被他这么一捋,我也觉得这一个个问题,逐渐在我脑海里明朗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蓦地感觉肩头一沉,一个冰冷之物从高处落在我的肩膀上。我不由转头看去,不由魂飞魄散,只见我肩头上正扒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那东西身形如猫一般大小,可样子却像极了一个婴儿。他的头发稀疏几根,从看起来光秃秃的头顶垂了下来,如一根根干草一般。他眼睛很大,但是瞳孔小得如针一般,剩下的就是布着黑色血丝的白眼珠。那眼珠子突兀地镶嵌在干枯发白的面容之上,黑洞洞的鼻腔发出一阵如野兽威胁一般的“呜呜”之声,令人心胆俱裂。
我吓得大叫一声,想把那东西从肩头上甩下去,然而蓦然肩头一痛,它尖利的爪子已然牢牢刺入我的皮肉,被我这么用力一挥,疼得我几乎要晕厥。
我手足无状,大叫道:“侯爷,快帮帮我。”
那东西嘴里发出一阵尖利的叫声,而后本来如瓶口大小的嘴猛地张大,露出阴森森的獠牙,夹着一股难闻的恶臭张口就向我的脖项处咬了过来。
就听见侯爷大叫一声:“别动!”紧接着一股劲风刮来,侯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那只罗盘,抡圆了直直向我肩头的怪物拍了过来。
只听“铛”一声,那东西“嘶嘶”叫着被那罗盘拍了出去,在半空中化为一道黑烟,不见了。
我按着肩头,那里被那东西抓得鲜血淋漓,而且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往肉里钻一样,疼得我直冒冷汗。
侯爷一把扶住我,问道:“老吴,你怎么样?”
我咬了咬牙,说道:“我死不了,那是什么东西。”
侯爷说道:“那玩意就是鬼胎。”
听他这么说,我头皮一阵发麻,说道:“那东西长得忒他娘的恶心。”
这个“忒”还是跟侯爷聊天的时候,跟侯爷学的。
侯爷说道:“你还嫌它长得恶心,鬼胎又叫婴煞,是百僵之首,惹恼了它,咱俩谁都甭想活着出去。”
我周身一冷,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觉得身后一声尖利,那鬼胎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向我后背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侯爷一看不好,猛地把我推到一边,再次抡起罗盘向那鬼胎打了过去。似乎那鬼胎刚刚见识到那罗盘的威力,这次它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形,居然硬生生躲过了那一击。
那鬼胎落在不远处,跳了几下,就像一只狸猫一样跳上挂在屋顶的黄缎,倒挂着身形向侯爷龇牙咧嘴。侯爷也不敢怠慢,拿起罗盘就向它丢了过去。没想到那鬼胎凭空又化为一道黑烟消失不见,那掷出去的罗盘打了个空,却“笃”一声钉在对面的墙壁上。
我看着侯爷瘦小,但是从那天吃饭的时候,他把筷子直接插入桌面中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是个高手,他平时虽然话太多,但是总是能在纷乱的线索中找到关键的所在。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义无所顾的跟他一次次身入险地的原因。
那鬼胎瞪着猩红的眼睛,抓着那黄缎子跟荡秋千一样,冲着侯爷不住的尖叫,那尖叫凄厉得很,震得我耳膜生疼。
侯爷脸色一变,惊呼道:“坏了,这畜生在呼叫陈老鬼,奶奶个卵!”
他骂了一声,猛地飞身跳了过去一巴掌就向鬼胎拍了过去,那鬼胎又以极快的速度闪了过去,同时伸手在侯爷的身上划了一下。侯爷一龇牙,那后背上就多几三道血口子。
看起来侯爷是动了真怒,朝着鬼胎冲过去,但是那鬼胎却神出鬼没,身形迅速而灵动,侯爷根本就抓不到它,反而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我见状叫道:“侯爷,你行不行?”
侯爷不说话,只是把血淋淋的上衣脱去,露出那瘦骨嶙峋的上半身。而后伸出食指在嘴里,用力一咬,用鲜血在自己的前胸上飞快地画了一个类似符咒的画案。
一时间,阴风大起,吹得头顶的黄缎“乱啦啦”作响,只见侯爷步罡踏斗,双手合一个法印,口中叫道:“小王八蛋,老子今天不收了你,老子跟你姓!”
说完侯爷猛地闭起眼睛,嘴里念道:“吾请本堂结缘众仙,胡黄蟒常清风鬼,落吾其身,助吾神通,灵感非常,有如合一。”
话音一落,那阴风吹得更加厉害,头顶的黄缎如波浪一样翻腾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本来瘦弱不堪的侯爷此刻身形暴涨了三分,本来单薄的身体此时是肌肉虬结,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那鬼胎露着獠牙恶狠狠地向着侯爷尖叫长叫,身后的骨刺撑破皮肉,那样子更觉可怖。它叫声一落,身形一窜,就向侯爷冲了过来。
侯爷如天神下凡一般,但是那鬼胎变异之后,身形更加快,如一道黑影缠绕在侯爷的身周,一时之间,血肉横飞,侯爷身上被那鬼胎抓得鲜血横流。
我在一旁看着侯爷落了下风,心头担心不已。但是此时的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自认并没有侯爷那两下子,一时间我想起了小叔。如果小叔在这里的话,事情会不会出现转折。
但是小叔并没有在这里,而且我知道小叔也不可能每次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都那么巧合地出现,看着侯爷双臂在空中乱舞,却碰不到鬼胎半根毫毛的样子,我心下陡沉,恐怕今晚真是凶多吉少。
这时见侯爷陡然身形一震,如雕像一般站住不动,任凭那鬼胎的尖利的双爪在身上划过,带起一绺绺鲜红的血珠,那暴瞪的双眼闪出红色的凶光,居然跟那鬼胎眼中的光如出一辙。
鬼胎身形一止,一下扒在侯爷的肩头,一指多长的獠牙露出来,直直向侯爷的脖颈处咬了过去。
看到这里,我大惊失色,慌忙间起身就要冲过去。却见侯爷突然伸手一下抓住鬼胎的后腿,将鬼胎从身上扯了下来。
鬼胎在侯爷手里不断挣扎,吱吱乱叫,侯爷大喝一声,将那鬼胎抡圆了一下摔在地上,“咚”一下通,将那鬼胎摔得七晕八素。但侯爷却并没有松手,又将那鬼胎提起来,一下一下往地上摔,直将它摔得像只死掉的鸡一样一动不动,方才住手。
侯爷似乎费尽了所有的力气,跌倒在地上大口顺着气。我看到他全身无处不在流血,忍着肩头的疼痛爬了过去,问道:“怎么样侯爷,你没事吧。”
侯爷瞪了我一眼,说道:“你说呢,妈的,都说这鬼胎是天地煞气所化,果然不同凡响,非得让侯爷我把黄三太奶请出来不可。赶紧的,把那鬼东西包起来,咱们快辙。”
我点了点头,回头再寻找那只鬼胎时,却发现它居然不见了。
我忙向闭着眼睛喘着粗气的侯爷说道:“那玩意没了。”
一听这话,侯爷也吃了一惊,四处寻找了一番,脸色变得煞白,骂道:“操他大爷,这东西狡猾得很,这样还被它给跑了?”
刚刚费尽周折,受了一身的伤才制服的鬼胎在我们眼前消失不见,这令我和侯爷心里堵得不行。侯爷拿拳头往地上锤了两下,狠狠地说道:“奶奶的,真拿侯爷我当面团做的了,把老子逼急了,一把火烧了这间鬼屋。”
我忙说道:“侯爷你也消消火,那玩意虽然不见了,好在咱俩都没事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以后再找它算账。”
这时候,外面鸡叫声传来,我们在房里折腾了这么久,没有想到外面天都要亮了。
我把侯爷扶起来,但是侯爷一把推开我,说道:“我没事,侯爷我什么事儿遇见过,这点伤不算什么,不过天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咱赶紧撤。”
听了他这么说,我放下心来,然而时至现在我们还是没有找到消失的木门。
侯爷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起开点,看我的。”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见他拱起身子,全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爆涨了起来,那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光之下闪着光。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侯爷大叫一声,向着其中一面墙合身撞了过去。
我大惊失色,赶情侯爷是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躺把那面墙撞开。
我现在终于知道施法之后的侯爷力气有多大,他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岩石,撞得整个房子都在发着抖,从头顶上落下的尘土扑了我一头脸。而就在这时,只听“轰”一声响,那面墙果然被侯爷撞出了一个大洞。
我和侯爷一前一后从洞中爬出来,见东方已然发白。侯爷来到外面的铺门口回手关上,我看了看那铜锁已然被侯爷砸烂,眼见是不能用了,索性就丢在那里。
我不敢回家,跟着侯爷来到客栈,此时街头上已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一看到我俩的灰头土脸,浑身上血的样子,都纷纷闪避。
来到客栈之后,侯爷从那包裹里拿出一包金创药来,彼此帮着涂在身上的伤口处,好在那鬼胎虽凶狠,但是毕竟刚刚成形,我们所受的伤也不是很深。
侯爷那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闻起来有一种很重的草灰味,不过效果却很好,涂上之后,血流立止。等把一切收拾完,我和侯爷再也支撑不住,躺在一张床上翻头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我把侯爷压在我身上的大腿甩到一边,起身把门打开,不由一怔,来的人居然是在县衙门见过的冯晓宛和顾海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