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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回家(1 / 1)

陡然听到小叔的声音,我又是紧张,又是亲切,心头百感交集,当下就想从暗处出来与小叔相见。

却听见老者问小叔道:“你是什么人。”

“十里坡,吴德友!”

小叔的话不急不缓,但是言语中带着一种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原来是鬼官人,失敬失敬。”

鬼官人这三个字,我每一次见是在小叔于门口挑起的灯笼上,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鬼官人这个称呼。此时听那老者说起,心头一震,不由稳住心神,想听听之后他们还说些什么。

苍老的声音问道:“鬼官人的话,我是不能不信的。可是小龙坎里的东西,张副官是势在必得。不知道鬼官人对此有什么高见,如果没有,那么我想这圣山湖掘口这个办法,还是值得一试的。”

“你也不是凡人,难道不知道圣山湖掘口会使这下方百姓蒙祸受难,你不怕损你阴德,害你的道行?”

“如若能使张副官达成心愿,使段司令前方解决军饷,我死而无憾。”

小叔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个时候,张副官说话了:“姓吴的,之前有老王在这里替你撑腰,而现在他自身难保,而我是这里的一县之长,我要做什么,你以为你拦得住吗?”

听到这话,我不由怔住了。之前就听说冯大帅前线吃紧,可能是要王参谋调离这里。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才几天的功夫,王参谋这么着急着就走了。现在张副官来这里当这父母官,想到之前他跟小叔的过结,我心里不由暗暗担心了起来。

小叔沉默了,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小龙坎!”

张副官马上接口说道:“此话当真!”

小叔说道:“后天,七月十五,你就可以带你们去小龙坎,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进小龙坎可以,可你们必须得听我的安排。”

张副官回答道:“好,那一言为定!”

说完这话,马蹄声响动,耳闻着一行人慢慢走远了,我这才敢抬头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叔说道:“别藏了,出来吧。”

我一愣,原来小叔早就知道我藏在这里了,当下慢慢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小叔见到我,脸色变了又变,到最后定格在一种冷淡的表情上。我以为他会问我这几天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鬼婆婆有没有把我怎么样之类的关切的话。没有想到小叔只是看了我半晌,而后只说了一句:“走,回家!”

我跟在小叔身后,想着刚刚他与张副官的对话,几次想张口询问,但是那话却一直在喉咙里打转。

等走到村口,我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小叔,你真的要带他们去小龙坎?”

小叔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回家吧。”

说完,就自顾自向着黄沙口走去。我站在那里,看着他走远,方才回过神来。

虽然我不知道小龙坎里有什么,但是就冲着之前小叔不惜与张副官对峙,我就知道那里边肯定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东西。而小叔当下这个决定,肯定是担心张副官真的把圣山湖掘口,到那时候,受害的就是一方百姓。这是小叔不得已而为之,我此时非常理解小叔的心里有多么矛盾。

我叹了口气,感觉心里很堵。转过身,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这一连串的问题。

按照小叔之前所说,他这次回来是为了二十年前的事,但是具体是什么事,他从来没有提过。我跟侯爷分析着,可能是小叔作为活死人想来找陈老鬼清算旧账。然而现在看起来,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看起来,陈老鬼是拜五猖神的,为此将阴阳双煞及鬼胎都作为祭品准备妥当。虽然鬼胎不见了,现在可能就在沈小雅手里,但不论如何,已然可以确定陈老鬼的目的所为何来。而小叔来到十里坡所做的事,似乎与我和侯爷的推算处处背道而驰。

说起来还有侯爷,一开始沈小雅说侯爷是奉师门之命为了鬼胎而来,但现在看来他对鬼胎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一步步深入的线索,也在暗示着侯爷的身份可能也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

各怀鬼胎,果然是各怀鬼胎。这种种事端我实在是想不太明白。好在侯爷对我倒是挺仗义,不知道他这是真情流露,还是另有目的。不过按照常理来讲,像侯爷这样的人,不应该跟我这样一个小人物混在一起,这本身就可以作为怀疑侯爷的一个前提,毕竟他跟小叔不一样,再怎么样小叔与我血脉相连。

这一切的结果,可能就在后天七月十五的晚上浮出水面。

想到这儿,我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担心。

等回到了家里,我妈正在里屋。一听我的声音,她飞快地冲出房间来,看着我稍微一怔,而后一巴掌就打在我的脸上,这一下把我打懵了。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妈就反手把我抱在怀里,哭道:“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你担心死妈了。”

我心头一酸,不由流下眼泪来。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还是没有跟她说实话,只是说被人带到山里走散,迷了路,到今天方才走出来。

我妈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却没有深问。

我问道:“妈,我走的这几天,小侯有没有来过?”

我妈一边和着面,一边说道:“小侯这孩子,知道你不见了,跟衙门里的人争吵了两三天。我听人说,如果不是因为小侯,王县长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走。”

我知道我妈口中的“王县长”其实就是王参谋,心下好奇,忙问原因。

我妈摇了摇头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听人这么说。小侯有本事,对你也好,这几天你不见了踪影,他也急坏了。”

听我妈这么说,我也有点感动。

看着我妈把面团和好,擀成面皮,拿起菜刀切着面条。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焖面就端到了我的面前。

这几天我是一顿正经的饭也没有吃过,一见面端了过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撑开腮帮子就吃了个肚圆。抹了抹嘴站起身来,向我妈说道:“我去找找小侯。”

我妈说:“你这刚回来就又往外跑。”

我回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而后出了门就向镇上走去。

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之前在大街上看到的警备队,如今已然换了衣服。看起来自打张副官到这里边当县长,真是做了很多的工作。

我来到侯爷住的客栈,推开房间门,一眼就看到侯爷坐在桌子前正忙活着什么。

听见推门声,侯爷头也不抬,叫道:“你们这家客栈是越来越不拿侯爷我当回事了,没见侯爷我在忙,不敲门就往里闯!”

我走过向,看着侯爷正在用黄纸剪着小人,他已经剪了不少,旁边还放着朱砂,狼毫笔,天师印等东西。我见他专心致志的样子,伸手从他后脑袋上给他了一下。

这一下把侯爷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跳起身来,口中骂道:“哎呀哪个小王八蛋,敢跟侯爷我动手,是不是活……”

他回转目光一看见我,说到半截的话硬生生咽了回来,而后就这么怔在当场。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种表情,心头好笑,说道:“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可就不好意思了啊。”

侯爷突然一拳打在我的肩膀上,这一拳打得很重,叫道:“老吴,我去你大爷,你被鬼婆婆抓走了,把侯爷我担心死了!”

我皱着眉揉着疼痛的肩头,说道:“侯爷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这小身板经不住你两下就得散架了。”

侯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纸人,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侯爷嘿嘿一笑,说道:“别提了,我当时见你被鬼婆婆抓走了,就找你小叔帮忙,嘿,那个吴老二不但不帮忙,还把我赶了出来。这把侯爷我气的,我哪儿受过这种气。当时我就不干了,跟你小叔打起来了。”

听到这儿,我暗暗发笑。侯爷跟我小叔起冲突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明显侯爷就不是我小叔的对手。当下我忍着笑问道:“怎么样?到最后谁赢了。”

果然侯爷脸色一变,摆了摆手说:“人都说不以成败论英雄,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后来我想到你完全是因为参谋老王才被抓走的,我惹不起你小叔,那老王我才不放在眼里。我就用这纸人天天让县衙门里不消停,这办法果然有用,但是没有想到没过几天,老王就带着人跑了。他跑了不要紧,那个姓张的小子来接任这里的县长。这我能忍?侯爷我可从不来是做事半途而废的人。虽然衙门换人了,但是侯爷我可不管这茬,我还是天天往衙门里送小人。”

听到这儿,我虽然知道侯爷的报复心是由我而起,可还是忍不住好笑,说道:“你这也是气迷心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侯爷瞪了我一眼,“反正都他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不,这两天听说姓张的请来了什么什么高人,从昨天开始,就跟侯爷我斗法。所以侯爷我今晚得多做准备,妈了个逼的我就不信我整不死那个老东西。”

他说到这儿,我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一开始,侯爷这老小子的确是因为我上了邪火,一直找衙门的麻烦。可现在张副官请了那个老者过来,这一来二去,侯爷就跟那个老者较上了劲,反而把因为我起的邪火给压下去了。

我看了看满桌子的纸人,说道:“那个老东西手段怎么样?”

侯爷说:“还在试,不过应该手段不差,我连着两天差点栽在他的手里。对了,这几天,你被鬼婆婆抓到哪儿去了?怎么跑回来的?”

听他问起,我方才挑着重点把这几天的经过跟侯爷一说,但是并没有说鬼婆婆就是沈小雅的事。

侯爷听完,瞪着眼睛问道:“你是说,你又被鬼婆婆给攥了?不是侯爷我说你,就你这脑子,跟谁相处就只有一个被骗的份儿。”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往床上一躺,说道:“这次我回来,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听到什么了?”

我说:“我听说那个姓张的新县长,要把圣山湖掘口。”

“啥玩意儿?”侯爷惊叫一声,而后又说道,“这怎么可能,圣山湖,你听听,既然是湖,定是地势低洼,这口子怎么掘也没有什么用。”

我摇了摇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说那个老者不简单吗?我听说,他已然找到能把圣山湖的水放开的地方。”

我当下,把听到的张副官和那老者的对话,包括小叔答应后天带他们去小龙坎的事,原原本本地跟侯爷一说,侯爷听完脸色大变,说道:“他们确实是说,这湖底里有个大墓?”

我点了点头,说:“听着是这个意思。”

侯爷听完,一拍桌子叫道:“坏了,那吴老二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是着了那老小子的道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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