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眼前尸体的样子，我不由大惊失色。
侯爷脸色也不好看，喃喃自语地说道：“我就操他姥姥，狗血淋船都不好使，真他妈的邪门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有些东西我也是有所耳闻。都说狗血是至阳至刚之物，一般的鬼邪不敢近前。尤其是黑狗血，更是趋邪避凶之物。
然而如今狗血刚刚泼洒在船身上，那些尸体就来挡住去路，也难怪侯爷脸色不对。
那些尸体密密麻麻，在这深夜的湖面上，让人一见全身都发毛。
我忙向侯爷道：“侯爷，你倒是想想辙啊。”
侯爷没好气地回了我一句：“闭嘴！”
看他眉头紧锁，脑门上的冷汗把脸上的狗血冲得一道一道的，看起来又是诡异又是滑稽。可现在的我没有心情笑他，只是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就见侯爷再思索了片刻，突然间双腿一软，“嗵”一声跪在我的面前。
我被吓了一跳，忍不住说道：“侯爷你这是干什么？”
侯爷这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我，吼了一声说道：“起开。”
我这才知道他是要拜神，方才闪到一边。
只见侯爷跪在那里，从包里拿出一张被裁得整整齐齐长条状的黄纸，伸指在嘴里狠狠一咬，这一下看得我手指都发疼，这家伙对自己也这么狠。
随着鲜血从他的指尖处流出来，他稍稍一顿，而后飞快地用血在那黄纸上画了一个符。
说起来跟侯爷待得时间也不算短，一些常见的符我也能记个七七八八，然而眼下他画的那张符我却从来没有见过。
我正自好奇，却见侯爷那符已然画完。这次他并没有拿铜钱剑，只是老老实实拿出火折子把符纸点着，又引了三根香，插在面前。
说也奇怪，那香火一点，符纸一下子火焰大盛，转眼就烧成了灰烬。
侯爷也不怕烫手，抓起尚有余烬的符灰就洒在船头，而后他五体投地，“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口中说道：“前辈恕罪，后生不知道天高地厚，在前辈面前孟浪。如今识得前辈真颜，无地自容，自断一指以谢罪。请前辈饶恕后生不识之罪，来日但有吩咐，晚辈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了这话，我不由一怔，我原以为他在请神，没有想到他似乎在跟某人告饶。
说起来在我印象里，侯爷可不是这样的人。他天生倨傲，性格强硬，哪怕是小叔，他都不放在眼里，一口一个吴老二。可见他现在的样子，这就令我异常好奇。
令我更加奇怪的是，他口口声声称对方前辈，为什么在说话前要烧符上香呢？那他口中的前辈到底是人还是鬼？
想到这儿，我猛地想起侯爷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明显脸色就不对，似乎在水下看到了令他极为震惊的东西。
记得侯爷头一次下湖，也是我同他一起来的。他当时明确的告诉我，那水里什么都没有，可他现在居然这个表情，怎么不令我疑惑。
听侯爷把话说完，又嗑了几个头，将手指伸在船板上，拿起身边的罗盘就要冲着那手指砸过来。
我大惊失色，冲上去一把将他拦住，叫道：“你他娘的疯了！”
侯爷一把将我推到一边，说道：“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这么砸下去，手指铁定是废了。”
侯爷目光闪动着，说道：“如果不这样，咱俩谁都出不去。你是我带来的，我必须安然无恙地把你送回去，这是侯爷我的规矩。”
听了这话，我心头泛起无以复加的感动之情。
这句话我不止一次听侯爷说起过，显然这次他跪地告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的话，以侯爷的脾气，哪怕是明之不敌也不会拉下面子跪地求饶。
让侯爷这么一个爱面子如性命的人，做到这一点着实不易，我心头泛着酸楚，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大叫道：“咱们跟他拼了，就算死咱们一起死，你没有必要作践自己。跟你死在一块，老子乐意。”
也许是没有想到我能说出这样的话，侯爷脸色明显怔了怔，而后对着我笑了起来。
可就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侯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就举起那罗盘砸在自己的手指上。
这一下让我怔在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一下似乎是没有把手指砸断，侯爷又举起罗盘来重新砸了几下，我明显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后面与血肉混合在一起的黏稠声。
我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侯爷。
此时的侯爷全身都在发着颤，剧烈的疼痛令他冷汗直冒，把身上的衣服都浸透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叫出声，但是我能听见他鼻腔中不由自主发出轻微而痛苦的哼哼。八壹中文網
我心如刀绞，紧紧抱住侯爷，叫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侯爷咧开嘴，对着我笑了。我看到他因为咬牙太过用力，牙齿间全是血。
“快，快把那根断指扔到湖里。”
我看着那血淋淋的手，还有留在船板要那根被砸得血肉模糊的手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侯爷挣扎着把我推开，伸出手把那断指捡起，丢入湖水中。那手指刚刚入湖，就见原来浮在水面的上尸体，同时都沉入了水底，消失不见了。
我回头看着侯爷因为痛苦而扭曲着的五官，一种无以言喻的无名业火从我心底里冲了出来，我一下就爆发了。
我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船浆拿在手里，发疯一样冲着湖面大叫道：“操你大爷！来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别躲在水里，想要小爷的命，来啊！”
我发疯一样大喊大叫，脑子里已然混浊一片。我恨不得撕碎那黑暗的夜幕，撕碎那如镜的湖水。我抡着船桨拼尽全力不断击打在水面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我心头的怒火发汇出去。溅起的水花扑在我脸上，令我脑子一清。
我一把将船桨丢在船上，扑到侯爷身旁。侯爷疼得已然说不出话来，那断了手指的伤口血流如注。我忙从身上撕下一条布，将他的伤口绑了起来。
看到我的样子，侯爷反而说道：“断了根手指，保了两条命，这买卖干得值。嘿嘿，侯爷我还从来没有干过吃亏的买卖。”
看着他强言欢笑，我心头更加难过，俗话说十指连心，我能想象他有多疼。
我身体也忍不住发着抖，看着他的伤口，鼻子一酸，居然流下泪来。
侯爷的声音有点虚弱，说道：“哭什么哭，你丢不丢人，说起来是我对你不住，让你趟这浑水。你别难过，这没什么，你赶紧去划船，咱们快点走。”
我这才抹了把眼泪，咬着牙起身抓起船桨，用力杵在水里，奋力地向岸边划去。
侯爷不再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心头的抑郁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半晌，侯爷的声音才传来：“这湖里边的东西，侯爷我服了，我真是招惹不起。”
听他说到这儿，我看了看他，轻声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侯爷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可能是阵痛传来，令他猛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你知道我刚刚下水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吗？”
这时我方才想起来之前的疑问，便转过目光望着他。
侯爷把目光投到后方的江面上，缓缓地说道：“我看到了一条龙，旁边还有一个人，悬疑在水里。”
听了这话，心头的震惊猛地把刚刚的痛心取代了，一时间，一个念头冲到我的脑海里。
“是瞎裁缝，是不是瞎裁缝。”
侯爷摇了摇头：“那个人，眉眼间跟你倒有几分相像。”
听了这话，我机械地划着船，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