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棺材铺不卖棺材,这让我很吃惊,俗话说死者为大,哪怕是死者生前跟棺材铺老板有什么过节,也不应该在死后这么办事的。
只听玉儿二婶田桂花说道:“你也是个办事不力的,镇子东头不是还有一家棺材铺吗?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玉儿二叔苦着脸说:“那边也去了,也是不卖。”
听了这话,玉儿哭道:“这可怎么办啊,没有棺材怎么给我哥下葬啊。”
侯爷一听,不干了,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侯爷我走南闯北,还真就头一回听说出这样的事儿。这么着,老吴,别愣着了,咱哥俩过去瞧瞧。”
正这么说着,门外有人叫道:“王财主来了。”
转头一看,就见门口转进来好几个人,前头四个,抬着一副棺材,而棺材后面,则是纸人纸马香烛冥物一应俱全。之前在坟场见过的那个王财主,挺着个大肚子举步来到院中。
“玉儿姑娘,实在对不住,王某来晚了,出了这档子事,谁都想不到,这六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你要节哀,有什么事,找人跟王某说一声。只要我王某人能办到的,就义不容辞。”
玉儿见状,脸色一冷,说道:“你干嘛来了?”
听了这话,王财主也是脸色一变,片刻间恢复如常,说道:“我早间听说了这事,想着你家就剩了你这个女儿家,怕有为难之处,所以来看看。看来,玉儿姑娘不欢迎王某啊。”
说着话,他抬头向田桂花看了一眼,田桂花马上笑道:“哎呀,您看您说哪里话儿,玉儿人小,又出了这事儿,脑子转不过来。王财主要来,我们求还求不得呢。”
说着走过去,把王财主扶了进来。
我一看这情况,感觉有点不对劲,侯爷自然也看出来了,对着王财主冷哼一声:“这可应了小六子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王财主被让到椅子上坐下,田桂花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一块了,说道:“您看您,您能来,我们就是感激不尽了,还带来这些个晦气东西,这可帮了我们家玉儿的大忙了。”说到这儿,她转头向玉儿,“玉儿,你还不快过来谢谢王财主?”
玉儿低下头,慢慢走过去,向王财主欠了欠身,王财主笑得全身肥肉乱颤,一双眼珠子在玉儿身上来回游动,伸手把玉儿的手拉住,笑道:“玉儿啊,不用谢,这都是应该做的,为了你吧,王某人干什么都是愿意的。”
玉儿满脸通红,缩了缩手却没有缩回来,我也没有想到王财主居然这么不要脸。就听田桂花说道:“玉儿啊,你看看,人家王财主对你可有多好,你可不能忘了王财主的大恩啊。”
玉儿拼命地想拉回手,但王财主却一下把玉儿拉到自己旁边,周围的人是忌惮王财主权势,只是摇头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玉儿又羞又恼,情急之下,反手就在王财主脸上给了一个耳光。
这一下,把王财主打懵了,其他人也怔在那里。
我一看王财主恶相丛生,心道不好,忙过去一把将玉儿拉到身后,说道:“哎,王财主是吧,您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没有想到,在这里能一见您真尊,三生有幸,真是三生有幸。”
也许是刚刚玉儿那一巴掌令王财主还没有反过神来,他居然还跟我握了握手,而后反应过来,“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你是什么人!”
侯爷走过来,接茬道:“我们是六哥的朋友,昨儿个还跟六哥一起喝酒。这六哥没了,我们哥俩来上个香,没有想到半路上遇到只老王八,把时辰给耽搁了,紧追慢赶过来跟玉儿妹子来讨陪罪。”
说着对着玉儿说道:“侯哥来晚了,妹子可别怪哥哥。半路上那只肥头大耳的老王八真是讨厌得狠,等把事儿忙完了,哥哥给你抓来,咱们掀了他的王八盖子煮了吃。”
侯爷看似在跟玉儿对话,但是眼睛却瞅着王财主,一口一个王八,把王财主那张肥脸瞬间说成酱紫色。
王财主忍不了,“腾”一声站起来,叫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找死?”
侯爷就不怕这样的,腰板一挺,叫道:“哟呵,你个想吃天鹅肉的好王八,撒泡尿不照照自己什么德性,在这儿跟侯爷我五马三刀,信不信侯爷我急眼了给你这身肥肉剁碎了喂狗?”
田桂花走过来,指着侯爷的鼻子叫道:“你们两个是哪儿来的,我是小六子的二婶,怎么就没见过你们?你两个外乡人,到这边来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玉儿抓着我的衣角,鼓了鼓勇气说:“这两个人的确是我哥的朋友。”
侯爷笑道:“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你不认识不代表玉儿妹子不认识。告诉你,六子是我的兄弟,玉儿妹子就是我亲妹子,谁敢欺负她,要问问我们哥俩让还是不让!”
王财主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声音也陡然升高了八度,尖叫道:“好,小兔崽子,咱们走着瞧。还有我王有财把这句话今儿就撂这儿,这丫头,我要定了。明天,下彩礼,迎过门,要敢有半个不字,你老娘就等着死吧!”
听了这话,我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王财主要逼娶玉儿做小老婆?我一时间怔在那里。
只听侯爷说道:“哎呀你个老王八,还真他娘的不要你那张老脸,那我老实跟你说吧,这玉儿是我这兄弟的媳妇,你这老东西要动歪心思,你要这么说的话,咱们就骑着毛驴看唱本,咱就走着瞧。”说完,回头向我高声叫道:“我驴呢?”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说道:“那个……驴……驴不栓在酒楼……”
侯爷点了点头,一拍我的肩膀,说道:“走!去放驴。”
回身拉着我就往院外走,走到院门口,回头说道:“告诉你老王八,今天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有你好受的。”
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外就走,我赶上两步问道:“侯爷,咱们这么走了行不行?”
侯爷说:“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老王八还能怎么样?放心吧,没事儿,再说,咱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啥事啊?”
侯爷说道:“昨晚想了一夜,我总感觉坟地里的棺材有问题,咱们晚上去看看,不行先摆那老王八一道,看他能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说道:“对,先下手为强。”
回到酒楼,我和侯爷躺了在床上等着时间,这一瞬间的情景,我有点熟悉,突然想起来,这情景当初在十里坡的时候发生过。也是在酒楼里,也是这么躺着无聊地等着时间。
但这与之前不同的是,侯爷跟我是左一个老王八,右一个老王八,骂得那王财主狗血淋头。我听到耳中,脑子里嗡嗡作响。
好容易挨到天黑,我和侯爷听得四周都静了,这才起了床。
侯爷拿了桃木剑,画好的化煞符,夹生的糯米饭,还有几根香烛。准备妥当,我和侯爷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我们的房间在三楼,从这里往右走走到头,再顺着楼梯下去。
我和侯爷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好容易走到门口,就听到店小二的声音传来:“马上宵禁了,两位客官还要出去?”
这把我和侯爷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小二扒在柜台上,居然瞪着眼睛看着我们。侯爷一看,从腰间拿出一把刀来。我冷汗都出来了,就算晚上出去也不至于杀人吧,我一把把侯爷的手抓住。侯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挣开我的手,而后慢慢向前方走去。来到柜台边,仔细看了看,而后走回来示意小二睡着了。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心说这小二也有意思,睡着了居然还瞪着眼睛。
出了门来,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街头店铺的灯都灭了,偶尔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几声狗叫,月光很亮,照得我和侯爷拖着长长的影子往前走。
侯爷出奇地没有说话,他走得很快,我一路小跑才跟上。
虽然我和侯爷对于这种灵异事件见得比常人多一些,但是这深更半夜来到郊外的坟地里,还是让我们感觉到阴森森的发冷。
那棺材还放在那里,在月光的映照下远远看去挺吓人。我跟在侯爷身后,大着胆子,快步向那里走。等来到了棺材近前,我才看到那棺材上的符纸已经被人换过了,显然这边有这胆子和本事的,只有那个夏先生。
侯爷把身上的包袄往地上一放,从中拿起一根铁棍来。这老小子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塞到包裹里了?正这样想着,就见侯爷拎着铁棍就朝着那棺材走去。
我一把把他拉住,说道:“侯爷,你想干啥?你在昨天白天的时候没听到里边有东西吗?”
侯爷点了点头:“没事,老吴,有侯爷我在场,出不了事,放心,啊。”
听到这儿,我还是抓着他不放,说道:“侯爷,这里边要真出来一僵尸这可怎么办啊。”
侯爷瞪着眼睛说道:“侯爷我是干嘛的?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啊。”
侯爷点了点头:“所以,把手拿开,看侯爷我的表演。”
见侯爷说得笃定,我这才松开了手。眼见侯爷来到棺材前,在手常上吐了两口吐沫,而后三下五除二地把贴在棺材上的化煞符全都扯开。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我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不远的黑暗处盯着我,当下缓缓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但那种奇怪的感觉让我心里发毛。
侯爷把符纸揭开,而后二话不说,拎起铁棍“笃”一下就戳到了棺材的空隙里。看起来这侯爷也是个挖坟掘墓的老手,这几下手段娴熟,若没有几百口棺材的练习,绝计不会一下就插得这么准。
见侯爷撑开马步,力从地起,劲透臂,臂达腕,口在大吼一声:“走起!”
“铛!”
一声闷响,把我吓了一大跳,再看时,侯爷的脸色不对了。
我隐隐看到一股子绿色的烟冲着侯爷的脸扑了过去,而后侯爷直接就蹲在地上,我心头一凉,心说完了。昨天的时候,我就听到棺材里发出的声音,知道那里边肯定有东西,可侯爷就说这是夏先生和王财主做的手脚。
我也是太信任侯爷,却没有相信自己的感观,如今侯爷着了道,那棺材里铁定有什么邪祟之物。
想到这儿,我一下就把怀里的铜镜拿出来,这东西是二少奶奶梳妆之物,附了仙气的,降服一般的鬼怪都不在话下。
手里有东西,心里就不慌了,我快步走过去,低身拉住侯爷,却见侯爷的脸都绿了,蹲在那里吐个不停。
我忙问怎么了。
侯爷说道:“娘的臭死了,我长这么大就没有闻到过这么臭的东西。”
我知道人死后会有尸臭,但是也不至于把人臭成这样,等我探着身子小心地看向棺材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几乎把我怼一个跟头。
也许是刚刚打开棺盖放了一会儿风的缘故,我倒没有侯爷反应那么大,虽然胃里也在不断的抽搐,但是我还是可以强行忍住。
等我深吸了口气,再次把目光投向棺材里时,只看见那半截棺材都是绿幽幽的发光液体,那液体看起来很黏稠,就像是雨后的泥浆一样。而在那液体里,还有什么东西在一鼓一鼓地动。
我回头向侯爷叫道:“侯爷,这里头有东西!”
侯爷蹲在那里,回头看向我:“有什么东西?”
说到这儿,他表情一僵,眼睛也为之一变,那目光分明盯着我的身后。
我猛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阴冷之气,就想要回头,侯爷却说道:“别,别回头!”
我一下子没有主意,只定定地站在那里。身后阴冷之气越来越近,我不知道侯爷为什么不让我回头,但是事情到这一步,最好还是听侯爷的,毕竟这一行他算是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