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曹魏反应如何,目前对吴国而言,首要在于休养生息。经历了安丰、襄阳、抗汉三次大战,东吴国内几乎是家家披麻戴孝,壮丁死伤惨重,除了防御外已经没有余力向北发起征讨。
因此,为了恢复吴国的元气,又以勾践为榜样的孙权。十月份向国内百姓下发罪己诏。 并在其中言:“……盖君非民不立,民非谷不生。顷者以来,民多征役,岁又水旱,年谷有损,而吏或不良,侵夺民时,以致饥困。自今以来,督军郡守,其谨察非法,当农桑时,以役事扰民者,举正以闻。”接着又颁布诏书,废除大泉五千,降低赋税,放宽催收农夫所欠租税。同时也向大汉学习,下令让核心地区兴修水利,发展农业。 十一月,孙权诏诸郡县治城郭,起谯楼,穿堑发渠,以备盗贼。 正当一切朝着美好方向进走,噩耗传来,刚为东吴与大汉签订降书条约的诸葛瑾病死在武昌城内,令孙权为之悲伤。 诸葛瑾的病故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与廖立签订完盟约后,被大量的吴人士子所讥讽,心情愤懑不已,加之年岁已高。他从云梦泽归国后,直接病倒卧榻,熬了半个月,病逝于武昌。 一年内,吴国江东代表人物陆逊、江淮代表人物诸葛瑾陆续死亡,给并不平静的东吴掀起许多风波。 孙权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分别扶持了朱然、步骘二人,让二人重新成为江东、江淮的代表人。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东吴所遭受的灾难还不仅于此。入冬后的江东,天降大雪,平地深三尺,鸟兽死者大半。而且又因汉吴大战缘故,不仅是百姓手上无粮草,吴国手上也没有余粮。 而大汉方面,巴蜀军士陆续归国,刘禅驻留在南郡,接见马忠、廖式、吴砀等人,或是安抚归附大汉的吴国官吏。准备过些时日,北上看望诸葛亮,再返回成都。 着急之下,孙权遣诸葛恪出使大汉,希望能通过诸葛恪与诸葛乔的关系,从刘禅手上化缘一些粮草,以来救济东吴百姓。 刘禅看着孙权请求救济的奏表,手指不停敲着凭几。其奏表上的语气低下,一副恭顺姿态,表示吴国臣民皆属大汉,今遭大雪,百姓已无余粮,恳请大汉能不计前嫌,发粮援之,吴国上下必感恩戴德。 思索了许久之后,刘禅将奏表放下,问道:“今江东时逢百年大雪,平地深三尺,鸟兽死者大半,百姓饥荒困顿。吴国手无余粮,特向我大汉救援。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众人皱着眉头,低头思考是否允诺孙权的请求。 廖立思虑了半晌,脸色凝重地说道:“陛下,吴人此举恐是效仿越破吴七术啊!时文种献破吴七术之后,越逢大雨,河水泛滥,粮草绝收,国无余粮。越向吴国借粮,吴借之,越则以熟蒸之粮偿之,吴国种其偿粮,结果颗粒无收,使国动荡。”
“今吴人以大雪为由,向我大汉借粮,恐有此意啊!”
当时越王勾践败于吴王夫差手上,采用文种的破吴七术。一曰捐货币以悦其君臣,二曰贵籴粟藁以虚其积聚,三曰遗美女以惑其心志,四曰遗之巧工良材使作宫室以罄其财,五曰遗之谀臣以乱其谋,六曰强其谏臣使自杀以弱其辅,七曰积财练兵以承其弊。 而借粮还以熟蒸粮偿之,则是七术之中的贵籴粟囊使吴疲弱之策。 关兴抬头望向刘禅,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吴国之难不可不救。我大汉初纳吴为藩属,论名上其乃我大汉臣民,今若不救,恐会使吴国心生怨恨。”
“至于文种所书破吴七术,以臣浅薄之见,其来夫差居功自傲,劳役百姓,使越坐大。今我大汉若能引以为戒,陛下仍勤政爱民,兴我大汉,即便孙权纵有破汉百策,亦无可奈何。”
关兴说道。
确实如关兴所言,吴国被越所亡其根本之因在于吴王夫差,越国的灭吴七术不过是外力而已。当然也不能小看灭吴七术,还需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湘州刺史诸葛乔掂量一二,说道:“陛下,诸葛恪乃我大汉扶持之人,若不能使其坐大,令其有恩于吴人,岂不是有违往昔之策。今时乃我大汉良机,故我大汉可救之,施恩于吴人,又可使诸葛恪悦吴人上下。”诸葛乔当初口中的往昔之策乃是在汉吴议和之时,刘禅与关兴、诸葛乔等要臣商讨的汉制吴之策。 汉制吴之策,核心在于扶持大汉在江东国内的代言人,使其影响吴国的战略决策,并当恰当之时,能献国归降大汉。而这里的代言人,刘禅选择了与大汉关系深厚,且又是江淮士人的诸葛恪。 至于为何选择诸葛恪,不难理解。在历史上孙权去世后,就是诸葛恪上位成为吴国的托孤大臣,从而掌握东吴上下朝政。而且诸葛恪本身就是权利欲望极重的人,与其弟诸葛乔性格差距颇大。 刘禅停下了手指,沉声说道:“廖卿之言不错,亦是朕之所思。然孙权虽有歹念,但其臣民不得不救。故朕深虑如何借其粮,而不使其坐大,反而增我大汉国力。”
刘禅对于廖立所说的七术,或有忧虑,但并不十分担心。大汉的强盛在于自身,来自吴国的外力或有影响但却不多。毕竟当大汉达到一定体量,掌握了足够多的优势,吴国想要掀翻大汉,远非一两条计策的成功实施,就能够伤害到大汉。 而刘禅此前没有说话,其实是在深思如何通过这件事,使得大汉能够获取更多的利益,让大汉更加的强大。 嗯!刘禅本质上是一个逐利主义者,他与许多打脸冲胖子的帝王品性不同,他既要名声又要利益。 因此面对刘禅的提问,众人不由再次陷入思索。 半晌之后,南郡都督邓芝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一策可壮我大汉也!”
“邓卿可速言之!”
刘禅说道。
邓芝捋着胡须,说道:“我大汉虽胜过吴人,但我大汉水师仍有不足。如我大汉日后与吴人于云梦泽作战,其云梦大泽之内江水平缓,我大汉虽居上游,当无顺江而下之势,方是吴人大船显能之时。”“今吴人国内疾苦,仓无粮草,故臣以为我国不如以粮换大船,强我大汉水师,而弱吴人舟师。此举若成,我国兵势愈强,则吴人愈顺,不敢逆我大汉。”
如今的东吴除了土地、人口以外已经没有大汉所窥探的东西。但在军事上,刘禅还是要承认大汉不如东吴的水师,如今大汉有建立起对东吴的战略威慑,除了陆军以外,最好就是在水师也上也建立起对吴国的优势,才能令吴人更加恭顺。 “邓卿所言,实有裨益,可从卿之言语也!”
刘禅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便由安国处理我汉吴之间,以粮换船之事。”
“诺!”
众人退去之后,侍从拿着来自隆中的书信急跑而内,着急说道:“陛下,上丞相病危!”
“什么!”
“砰~” 茶盏从刘禅手上摔落下去,温热的茶水贱湿下衣。刘禅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