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紫水晶(1 / 1)

东海之滨。

俏如桃枝的手无力的摊了下去,温热的血沾在飞穹的青玉佩上。

“池池……?”

尽管知道她被诏凌的刀夺了要害只有死路一条,可当她真的永久沉睡之刻,飞穹还是无法相信。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破裂的声音。

同时,几缕晶莹剔透的魂灵脱出镂月的躯壳,流连不去。

“两魂……六魄……?”

兰薰不解的盯着荧光,“为何少去一魂一魄,难道镂月早已出了轮回?”

“是的……辛夷曾听夙玄伯伯说过,当年飞宇哥哥将东君殿下和常羲殿下囚禁在不周山,就是因为他们打碎了镂月姐姐的一魂一魄,还毁了青女姐姐赠给飞宇哥哥的箜篌。昔何哥哥现在的箜篌,是他费尽心思重塑的,却在意义上永远不能弥补青女姐姐的那个。”

兰薰顿时更为凄凉道:“怪不得花弄影要研磨风生兽的脑浆,原来是给镂月续命,如今,镂月这样的下场,实在……”

纯白的魂魄还飘舞在空中,像是守护神一样围住飞穹,淡淡的萦绕在他身侧。

飞穹用长箫把它们收入其中。

“池池,你放心,师兄定将你的魂魄送回故里。”

——那地方,我永世不忘。

曾经在那,因为八荒散人屠杀染疫之人的命令,池池的哥哥被当着她的面杀死、焚烧……

她在少不经事时就被送上岘山,而同龄的别家女孩却在爹娘的身边受着宠溺疼爱。

一入岘山,十二载光阴转瞬即逝,她再没有见到爹娘,甚至连他们的丧礼她都错过。爹娘多了几根白发几道皱纹?池池不知道。而之后终于得以见到的兄长,一日之间也失之交臂。

终此一生,池池从家里得到的唯一一样东西,就是那枚制作并不精良的青玉佩。

她不是一片飘零无依的叶子,而是一只有家不能归的雏鸟。

她曾被天帝罚了生生世世专克亲近之人,可天帝不知道吧,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孑然一身了,罚与不罚又有何异?

这之后,飞穹在辛夷的陪同下,去了池池的故里。

那是距离巫山不远处的一座小村。

两千年沧海桑田,曾经的村落已在无数战火的洗劫中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离离野草,岁岁枯荣。

立在苍茫原野中,飞穹将箫中的残魂释放,看着它如同找到了归宿般盘旋在这片土地上,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

这便是永出轮回之人最后的宿命。

……但是,落叶归根……池池,师兄带你回家了,这里,曾经是块最美的沃土……

堆起一座坟茔,竖起一块墓碑,飞穹将池池的名字刻在其上。

——公孙池。

公孙,是池池的姓,也是轩辕黄帝一脉的姓氏之一。

一曲《凤凰令》从长箫中诞出,引来五凤九凰坏绕于坟茔,哀啼不止。

或许也只有飞穹这样饱受生离死别的人,才可以体悟到《凤凰令》的精髓而传神演奏。飞宇亦如是。

不远处的辛夷,发髻被冷风吹起,悲哀苍凉的感觉填满浑身每一处。

眼前白色的身影,被辛夷眼中的泪氤氲模糊。

她仿佛看见,三个身穿道服的少年少女在畅谈饮酒,在切磋剑术。可再一眼,那幅温馨的画面便碎了,徒然剩下一个白衣男子,孤独的吹奏青霜,积压着满腔哀鸣。

“飞穹哥哥,你别太难受……”

辛夷只能这样说,轻步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将温暖传入飞穹心底。

而几乎同时,远在七襄观的夙玄真人突然浑身冰凉,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明白,是镂月去了。

“徒儿……徒儿……”

不禁唤着,夙玄泫然欲泣。

而翦涤也感知到镂月的消亡,她冲出屋子,仰头,却只能看到泛白的天空。

“镂月姐姐,当年你和我一同侍奉弄影主人,姐姐对我照顾有加,这份恩情,我始终记挂,纵然你骗我利用我。”

……我们的名字,还是主人为我们取的——镂月为歌扇,裁云作舞衣——那本该是和乐安泰的仙界生活,可一切的变故,原来在久远之前就已经注定。

“镂月姐姐,我知道,其实你我真正所求的,也不过是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日子吧。怎奈我们向歧路迈了一步,便一辈子回不到正途了。”

正如是——昔日露桃下,浣纱繁花居。

镂月为歌扇,裁云作舞衣。

牡丹含香戴,海棠娇欲滴。

子夜欢歌起,幻梦未可息。

今朝草野间,颠沛分两地。

镂月依旧在,裁云作剪涤。

瀛洲东窗变,青冥藏天机。

蜡炬本微弱,还遭厉风雨。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但求闲云耳,苔盆灌东篱。

何以孤无亲,何以断情义。

举目皆苦海,无岸饶人息。

在飞穹与辛夷离开的时候,楚燃竹与兰薰碰到赶来的潮风和润玉,几人决定深入瀛洲。

这次兰薰运用“千里传音”召来黑龙乌屠,请它将几人藏在肚中,由海底潜到瀛洲的地下王陵。

“说不准,于王陵里还有意外收获呢,”兰薰是如是说的:“既然镂月怀疑流火先王有问题,那我便要瞧瞧,偌大的王陵究竟想隐藏什么。”

地下王陵,一如上次那般庄严而阴森,绵长的甬道两侧,是一对对目光慑人的辟邪。却是自上次陆七画从紫水晶中取出苍殛后,灵柩室就坍塌了,而那棺材……照飞穹所言,曾被震翻出来。

“有……那有人……!”

行进之时,润玉突然颤颤扯了下潮风的衣角。

几人望去,只见路的远处,有个鲜红的影子在兀自徜徉,犹如黑暗中开出的一朵血牡丹。

兰薰不难想出是谁,“……文仲……”整个瀛洲也只有他会穿得如此抢眼。

“一定是文仲……定是他……”兰薰的手握成拳,在袖下蠢蠢欲动。

对那个将她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人,纵然兰薰豁达,也直想捅他几剑,何况北辰权杖和苍殛都在文仲手中。

蓦地,纤细的拳被人轻轻抚摸,兰薰不禁松手。是楚燃竹拉住她的手,他虽不语,但令人安稳的温度一丝丝浸入兰薰的心灵。

“我们走吧,都小心些。”兰薰浅浅笑道。

虽然不会惧怕,但兰薰实没料想,当见到文仲时竟会是如下一番景象。

坍塌的地下灵柩室竟会完好无损,就仿佛之前的一切坍塌都是错觉,连那碎了的紫水晶都原样呈现。

“兰薰姑娘……?”

这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内,只见红衣似血的文仲,从棺木后面走出,满脸诧然的盯住她。

兰薰冷哼一声:“你的如意算盘倒打得挺响,还以为我必然伤重无法再立于你面前?做梦,你当北辰星真的会陨落吗?还不将权杖与苍殛给我还来!”

文仲却笑出满满的胸有成竹,“不错,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是不知你究竟如何活转……难道未付出什么代价?”

闻言,楚燃竹眸底划过一片黯然。

兰薰则脊背一凉,低沉道:“你不妨先为自己规划个下场吧,你想取得青女封存在江底的残魂,但却有人先你一步,派出刺客刺杀知晓地点之人。”

文仲道:“兰薰姑娘完全可以说得再明白一些,是诏凌麾下的刺客团,想杀了襄阳城隍。”

“你都知道……?”

潮风也道:“这样你还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是不是人啊!”

“还是说……诏凌欲擒故纵?”兰薰问。

文仲道:“都不是。诏凌如何打算,在下可不清楚,当然也没兴趣弄清。这灵柩室当初设计的时候,被施了修缮术法。如今飞宇要找我问罪,我便躲在王陵中开启术法,令一切如初……啊,顺带提及,流火先王的棺材板,睡起来还挺舒服,他既然不睡,何必用如此上好的材料暴殄天物……”

真是变态的乐趣,听入心中,胆寒三分而厌恶七分。

红色的袖子倏地一甩,文仲喝道:“好了!既然你们歪打正着至此,就把该留下的都留下吧!”

话音还未落,那块紫水晶赫然发出满堂紫光,将四人吞了进去!

先是眼前全变为紫色,接着头脑一阵眩晕挤痛。楚燃竹赶紧死死牵住身旁兰薰的手,却听兰薰惊道:“呀……潮风和润玉……!”

白驹过隙般,楚燃竹与兰薰落入一片庭院。

此处乃是一座小园,廊亭水榭,芭蕉玉兰,看建筑茅茨土阶宏伟而略显粗糙的风格,分明是殷商时代所风靡的。

四下无人,十分的宁宜闲暇,却又安静的如同与世隔绝。

紧紧相系的手,不约而同再次用力紧握。

兰薰道:“这地方,你可有印象?”

“不曾见过。”楚燃竹思沉道:“恐怕是文仲以水晶的魔力为媒介,构造出幻象困制我等,潮风与润玉也不知散落在何处,务必谨慎。”

“好。”兰薰甜甜一笑,“我就不信文仲那败坏之人还能为所欲为!”

却说潮风和润玉的处境极度不乐观。

他两人竟然掉在了冰天雪地的荒原上。

银装素裹,粉雕玉琢,鹅毛般的大雪,犹如一座飞满冥钱的城市,让人无从躲避彻骨的白色。

“……好冷……”润玉一哆嗦,不禁合紧单薄的衣衫。

脚下,冰雪的寒气透过鞋底,窜上全身,让润玉整颗心从里凉到外,不禁嗔道:“这是什么邪法,怎么会到这种地方!青鸾可不可以来啊!”

似乎是来不了。

潮风冻的瑟瑟发抖,对她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那边有个山洞,我们先去避一避,呆在这非得冻死不可。”

几乎是凭着默契,两人不由贴近彼此,靠着对方的一点温度抵抗严寒冰雪。

两人每走一步,就会陷入厚厚的雪中。

这番困苦,对润玉而言都已成家常便饭,可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到从前养尊处优的日子,不禁喃喃:“爹……娘……你们都在哪里……”

好不容易来到山洞中,两人一半的身子都被冻得失去知觉。

“润玉,快进来。”

庆幸洞内的一角没有积上冰雪,反有些衰败的枯草可以垫在身下驱寒。

“润玉,来,你先在这歇歇。”

潮风把她推到那个小角落,低下身拢了拢枯草,道:“眼下不知道楚燃竹和兰薰在哪,我出去看看,你别动地方。”

润玉心下一悸,忙揪住潮风的手。

“你要去哪?我不想一个人被丢在这。”

“……你放心,我不走远,先探探此地究竟是什么状况。”

潮风笑笑,平淡的根本不像身处险境——就算这是龙潭虎穴,也不能让润玉担惊受怕,她已受太多的罪了……

“我会拣点柴火回来。”

留下这句,潮风出了洞去。

灰绿色的背影,已经不再是往日想当然的游戏人间,而像是挑起了属于他的重担。

潮风虽然嘴上无忌,但心下清楚的看到楚燃竹和兰薰所面对的一切。所有的经历,所有的人,遭逢的所有事,都已在潮风心上画下一道道痕迹,标注着他内心的成长。

他又觉得,自己或许再也无法见到雪葵了。

当初确有晴光好,然而韶光难再,流光容易把人抛……比起幼稚的奢望与幻想,他更应该做的,便是守护好润玉。

出了山洞,寒冷的风雪毫不留情。

潮风查看周遭,如此真实的环境,真难以判断究竟是北国还是紫水晶的幻象。

想了想,潮风把他那海蓝色的手镯取下,端于掌上。

“喂,我问你,万空师太是不是附在你上头了?现在我们遇到麻烦,你给个提示!”

值得欣喜的是,手镯果真通灵的散出海蓝的荧光,尔后便听到万空师太高深莫测的声音。

“阿弥陀佛……尔等心有念想,因此在劫难逃……”

语毕,整个镯子便再不显灵。

潮风埋怨:“老尼姑你也真是,明明那么厉害却冷眼干看着,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一阵恶寒之风吹来,让潮风里里外外冻透了。

猛地想到润玉,他赶紧找了些枯枝,想要当柴火烧。

尽管潮风分秒必争,可此地委实荒芜,好不容易拾到几枝,潮风的手已经被冻得又红又肿。

他只得返回山洞。

然而就是这一刻钟的时间,润玉所出的状况,让回去的潮风心脏都要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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