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秋天的霜风一到,那基本上就是林向楠的“死亡期”也快到了,为什么?因为在江南霜秋这个忽冷忽热的季节里,是最容易让人感冒的,特别是像林向楠这种人。这不,在校队啦啦队的早训里请了假的她,此时就在校医院的门诊室里等候着。
昨天晚上队训结束的时候林向楠出了一身的热汗,完了后也没有赶紧用毛巾把身子擦干。室内有点湿冷的空调倒不是她这场感冒的致命关键,关键是林向楠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的时候,在她身旁的一个女生竟对着她打了个喷嚏。
没错,林向楠那时也跟着那个女生后面打了个一模一样的大喷嚏。当她走出体育馆的时候,外面的天却下起了绵细密集、冰冷入心的小雨。
林向楠出门是从不带伞,这个冒失的坏习惯让她那天在大晚上的,只能独自奔跑在霜雨淋淋的小道上。等她回到宿舍后,就算是喝了一杯热姜水也还是冷得让她直发抖,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今天一早醒来就发高烧了。
“林向楠!”护士大声地唤了她一声,随即便把医生开的药都给了她,“到输液室去找个位置……”
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是,林向楠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要到输液室去打点滴。话说,这真的只是一件非常普通平常以至于微不足道的事,然而却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这件事却在林向楠的生命里被放大了,以至于这辈子她都没办法忘记。
当林向楠低垂耸拉着自己那难受不已以至于想要将其砍掉的脑袋来到输液室门口时,她顿时愕然了。这来看病的人还真多啊,输液室里竟然座无虚席?
“阿奇,阿奇……”
该死,林向楠又在打喷嚏了,还连续叫了几声“阿奇”。可阿奇到底是谁呢,尴尬窘迫中的林向楠可并没有心思想知道……
输液室里的氛围极其沉闷安静,里面打着点滴的人都无精打采的,要么闭着眼打瞌睡,要么打开手机漫无目地刷屏给自己的大脑“充电”,以此来消磨等待输液结束的时间,看上去他们丝毫没有受到初来乍到的林向楠那打了两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影响。
“嗯?你还没找到位置坐下吗?”一个短卷红发的护士姨姨推着小铁架子车,来到了林向楠的身后。
就在这时,输液室里有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快速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后便离开了输液室,正好给林向楠腾出了位置。
“找到了……”哎我去,嗓音沙哑的林向楠说出的这话可是带着巨大的鼻音,难听得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在护士姨姨的催促下,林向楠便快步走到那个座位坐了下来。在她的两侧,左手边坐着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而右手边的则是个戴了鸭舌帽、穿着运动服的男生,貌似他长得还挺高大的。
中年妇女平淡地看了林向楠一眼,林向楠则微笑着回应了她。而在林向楠右手边的这个男生则是自然地把背靠在椅背上,正非常专注地看着手机,完全无视了林向楠的出现。
只是不知为何,从这个男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竟是有种让林向楠似曾相识的感觉。关键是在他手中拿着的那台手机,那奇特的手机壳竟让林向楠看着如此眼熟……
“伸手来!”
护士姨姨的一声命令下,吓得灵魂已然出窍的林向楠赶紧伸出左手。当看见护士姨姨在自己的左手上捣鼓着的时候,林向楠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想要看看这个男生到底长啥样( ̄y▽ ̄),于是,林向楠偷偷地转过头,看向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戴着口罩,在林向楠的视觉下看到的,就只是他的侧脸而已——一只凌厉的鹰钩眼以及一条杀气凛然的粗眉。我了个去,怎么越看越像是以前在哪见过他?
“换一只手!”护士姨姨又冲着林向楠厉声喝道:“你这左手的血管太细了,看看右手能不能扎……”
换手就换手嘛,护士姨姨这么凶,真的是着实让林向楠慌得一批。无意识下,林向楠又再次看向那个男生,生怕自己的这点动静会影响到他。
只是让林向楠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男生就只是眼珠子一转,头稍稍往左一偏,然后他的视线便从他手中拿着的手机移开了。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在瞪着正看着他的林向楠!那犀利的眼神仿佛是在对林向楠说,“你丫的,看够了没?”
林向楠被那个想要杀死她的眼神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于是她便做贼心虚地把头拧了回来,直直地看着护士姨姨把那长长的针尖插进自己的右手血管后缓缓把针头往血管内推进的过程。
这一幕惊悚吗?对于林向楠而言一点都不,可怕的是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眼神,那眼神依然在她脑里如历历在目,以至于她又一次灵魂出窍了,丝毫感觉不到针尖插进血管的痛楚。
“终于好了,你这血管太细了……手放好别动来动去的。”
林向楠乖巧地点点头,难得护士姨姨终于肯如此温柔地对她说话,林向楠心中甚是欣慰感激。只是……
“诶,怎么这药水就下不来了呢……”护士姨姨还在那鼓捣着林向楠的输液管,嘴上轻声嘀咕着。
如果说刚才雷诺的那个眼神只不过是个无心的意外,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可就不是可以用意外去形容的了。
雷诺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打着点滴,而且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种。有个细节是,他打着点滴的手是左手,此时他的左手正晾在椅子的扶手上。输液室里的每个座位都是独立的,座位两侧都有扶手的那种,但是距离却很接近,间隙相差没有半厘米。然而也就是这半厘米,竟让林向楠久久不肯释怀。
“晾上来嘛,小姑娘!”那个护士姨姨貌似有点不耐烦地指着林向楠右手边的扶手,向她示意让她把她插着针管的右手晾上来。然而,林向楠却在纠结着,充斥她心里头的那“不要放上去”的想法顿时就像天河二号计算机运算算法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闪现了几亿遍。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放上这里会让输液管流得更顺畅一点……”护士姨姨的语气忽然平缓了下来,然后把林向楠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放在那个扶手上。
omg!原谅林向楠吧,她把这个细节放得太大了,以至于自己的心脏而因此加速起来。护士姨姨还真是的,怎么可以把林向楠的手放在离雷诺的手竟不到一小节小指远的地方,以至于雷诺那散发出来的热乎乎的手气她都似乎感觉到了。
妈妈咪呀,看着护士姨姨推着小车离开的背影,林向楠情不自禁地无声哽咽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会落在那两只此时竟靠得如此近的手,心里感觉怪怪的。
于是,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林向楠又偷偷地偏了一下头,看了雷诺一眼,余光中可以看到雷诺正在看手机,似乎他并没有像林向楠一样对这个“半厘米距离”那么敏感。
不知道为什么,林向楠很想把手稍稍地挪开,但是护士姨姨的叮嘱却让她害怕,要是给她这么一挪,可能就会让针口肿起来,唉……
终于,为此而纠结了很久的林向楠干脆选择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眼不见为净嘛。没想到还真灵验,那种“耿耿于怀”的感觉就在自己的灵魂窗户被关上的刹那间消退了。于是,林向楠便利用这漫长的打点滴的时光开始了她的闭目养神之旅。
忽然,雷诺的左手轻轻地碰了林向楠的右手一下,林向楠闭着眼睛在心里惊呼一声,就这样她的冥想被这一下给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猜测那应该是雷诺不小心碰到她的,然而并不是,雷诺的手又碰了林向楠的手一次,而且这次还正好碰到了林向楠的针口处!
噢,这真的是太死亡了,这痛得林向楠可真的没法闭着眼睛继续装睡了。
于是林向楠便立刻睁开眼睛在本能反应下首先去查看了自己的手,然后才非常不解地转过头去看雷诺。我的天,这小子不久前不是还在看手机的吗?现在竟然歪着脑袋睡着了!
此时,雷诺的左手又动了一下,吓得林向楠冒着手肿的危险赶紧把手移到了别的安全地带。额滴乖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刚才被这么一折腾,林向楠觉得自己输着液体的手有点不对劲,越瞅这针口越感觉到它在隐隐约约地疼。
“护士姐姐……”林向楠小声地唤了一声刚从眼前经过的护士,“我感觉我的手好像仲了……”
那个被林向楠叫住的护士看上去很年轻,她正想往林向楠走过来,却被另一个资深一点的护士给拦住了,“你先去忙你的……”
年轻的护士走后,林向楠在心里掩面痛哭一声,这另一个资深一点的护士恰恰不就是刚才那个凶巴巴但又很体贴的护士姨姨吗……
“肿什么肿?哪肿了?是想被重新扎多一次吗?你别碰到它就行……我不是让你把手放在这个地方吗?对,这样才对……”林向楠的手又重新回到了那个让她敏感不已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护士姨姨说话的声音,在这“万籁俱静”的输液室里竟是如此响亮清澈,以至于那些打着瞌睡的人、玩着手机的人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顿时向林向楠投去了专注的目光。
不肿就不肿嘛,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嘛,我的面子不重要吗?此时的林向楠脸煞的白了,委屈的心在连连叹气。
“美女,给我拿个热水袋来呗……”这话可不是林向楠说的,是雷诺说的。
雷诺从护士手上接过那个暖水袋后,面无表情地对林向楠说,“你的手有点冰,感到不舒服很正常……”
啊这……
“谢谢……”
除了说谢谢,对雷诺这突如其来的关切,林向楠还能说些什么呢?这雷诺啊,她真的是搞不懂,反正就是一个怪人。她那时对雷诺这一举动的第一想法就是,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让她别生出那么多事端,至少别惹那个护士姨姨不高兴,这样他就可以安安静静地继续打瞌睡了。那时的林向楠是这样解读的,可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