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凌威这么说了,凌君娴也无法再坚持自己去查这幕后黑手,只能无奈的点点头。父女俩在房间里各自沉默着,也不知彼此在想些什么。
后来还是凌君娴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奇怪,于是挑了这几日政事里轻松的几件,当做说笑一般讲给凌威当个笑话听,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父女俩又聊了一刻钟,凌君娴见凌威的脸上明显的露出了疲态,便主动提出自己也要回宫休息了,凌威点了点头。
凌君娴站起来,替凌威把身后的靠枕去了,让他也平躺着好好休息,这才离开。
本来从乾坤宫到凌君娴自己的寝宫是不需要经过御花园的,可凌君娴一时兴起,想去御花园散散心,就独自一人朝御花园走去。
还未走近,就远远的看到一个颇有些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她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人是谁,直到那宫女惊奇的喊她:“公主!”
她才意识到,原来是芜衣呀。
芜衣见在此遇见了凌君娴,激动万分,也不行礼,就拉着凌君娴的衣袖恳求道:“公主,你快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啊!浣衣局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我根本没偷过主子的东西,定是竹茹要陷害我,公主芜衣冤枉啊!救救芜衣啊!”
凌君娴冷眼看着她哭天喊地的样子,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前世最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可一世却又满含恶毒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恨意,她还是不够狠。不然寻个由头将芜衣打杀了也不是不可以。
凌君娴不甚在意的甩开她的手,对刚刚跑过来,诚惶诚恐不知如何处理芜衣的浣衣局管事嬷嬷说:“还不把这宫女带走,是还想冲撞我第二次吗?”
嬷嬷一开始也只是摸不清公主的态度,才不敢出声。这下子知道了,芜衣八成是惹了公主的厌恶,才被打发到浣衣局做苦力,嬷嬷对芜衣的态度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在这宫里,被主子厌弃的奴才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嬷嬷一巴掌就扇在芜衣脸上,骂道:“贱丫头,还不快给公主赔罪,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也是你能随便攀扯的!”
那嬷嬷手下得重,一巴掌下去芜衣的嘴角都带了血,嬷嬷暗暗观察着凌君娴的神色,发现凌君娴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放下了心来,狠狠骂道:“还不快给公主赔罪!”
“不必了。”凌君娴出言制止。
“你们浣衣局的事还要我操心不成?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别扰了本宫赏景。”
凌君娴说罢,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芜衣,就施施然离开了。
因此她也错过了被嬷嬷一巴掌打在地上的芜衣,那充满了嫉恨和怨毒的眼神。
齐微朝她福了福身,落落大方,开口回答:“回公主的话,建威将军齐晟正是臣女之父。”
凌君娴颇有些兴味的挑了挑眉,又问道:“那齐寒可是你哥哥?”
齐微点点头。
凌君娴却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孟青青。
孟青青正低着头,凌君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孟青青微微泛着粉色的耳根却出卖了她。
齐微和凌君娴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神里都看懂了彼此在想什么。
凌君娴也微微一笑,这个齐微倒也是个明白人。
看来昨晚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孟青青已经从孟丞相或是孟夫人的口中听说了。可今日一来,这个丫头居然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什么也没问。
要么就是心思成熟了些,要么就是知道自己是为了她打算,也会主动和她说的。
不论是哪种结果,倒也都不坏。
“青青,一会儿演武场那边的事情结束了之后,我们一同去我寝宫吧,我前几日得了些有趣的小玩意,本想今日带过来给你,可今日来的匆忙,不小心忘记了。”
孟青青倒也不疑有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也没有别的事可聊,三人就开始说起京城里新开的一家点心铺子。
“公主还不知道吧,这几日乐坊附近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店主是揽月楼前两个月新招的点心师傅。”
揽月楼凌君娴知道,是京城里最好的酒楼。
前世自己未接手政事之时,偶尔会同竹茹偷偷溜出宫去,打着去揽月楼吃饭的旗号,去质子府上找宇危独。
不过一个点心师傅而已,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能让青青把这当做一个话题?
凌君娴也没说话,静静的听着孟青青继续。
“揽月楼前两个月因为有了这个点心师傅,生意比平时好了十倍!”
“多少人排队等着买一份她做的西域点心。”
“我想起来了,她还给这西域点心起了个名字,叫蛋糕!”
蛋糕?
凌君娴在自己本就不多的关于市井的前世记忆中,搜寻了一下,发现自己对这些事完全,没印象。
“我哥哥托人排队给我买了一份,是真的和咱们之前吃过的点心不一样。”
“哦?”凌君娴突然有些好奇了起来,孟青青算得上是和自己一起长大,宫里御膳房和尚食局做的点心不知吃了多少,能让这嘴刁的丫头赞上一句可是不容易。
齐微神色里也透露出一份羡慕和向往。她身体弱,母亲便从不轻易让她出门,更不允许她买外面的吃食带回家。
“改天得空了,带上微微,我们三个一同去那点心铺子逛逛。”凌君娴也动了心思。
“她那铺子同旁人的也不一样,那点心每日只做三十份,卖完了就没了。”
“哦?还有这等放着生意不做之人?你刚刚不是说买的多得是吗?”齐微也有些不解,于是出言问道。
“这便是这店主的高明之处了,这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买不到便越想买一份尝尝,这店主也是个难得的通透人。”凌君娴越听兴趣越浓。
“这才不是最不同寻常的,我听哥哥言中之意,这位店主可能是位女子呢!”
“不仅如此,她那铺子里的两个伙计,也都是女子呢!”
“没想到我墨国还有这般女子。”凌君娴感慨道,一时间竟有了同她结识一番的念头。
前世,父皇突然仙去,自己以女子之身登上大位,尽管从她十岁开始,就开始同前朝的皇子一样,学习为君之道,可那些固执己见的老臣们还是认为女子就该待在后院,待在深宫之中。
哪怕是公主,也无非只比别的女子高贵一些罢了,别的女子做不了的事,身为公主也一样做不得。
在他们眼中,相夫教子,服侍公婆,主持中馈,这才是女子的本分。
治理国家,管理朝政,真真是无稽之谈!
她正回忆着往事,不知不觉间也没发现,人渐渐地都到齐了。
“皇上驾到——”
就连凌威也准时乘着御辇,来到了宫门前。
众人忙跪下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凌威昨夜睡得极好,今日气色也好了几分,中气十足的免了众人的行礼。
“到时辰了吧?”他看向李公公,问道。
“回陛下,时辰刚过。”
“那便动身吧。”
于是一辆辆马车整齐的衔接着,远远的看上去好像一条长龙一般,离开了这威严的宫城,向演武场驶去。
一些武官和青年男子觉得乘马车憋闷又无趣,便骑着马,伴在车队两侧。
不到半个时辰,最后驶出宫城的马车,也到达了演武场。
众人在宫人的安排和引导之下一一落座。
一时间倒是秩序井然,毫无差错。
凌威坐在上首,面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难得的夸奖了一番自己的女儿。
“若宁这趟差事办得不错。”
“不敢当得父皇如此称赞,这些都是儿臣分内之事。”凌君娴忙起身,回道。
正说着,建威将军齐晟同他的长子齐寒,以及御林军的统领南宫将军,一起走到了凌威的面前,单膝跪地,行礼:“参见陛下。”
“三位爱卿免礼。”
“回禀陛下,场地及参加比试的将领与士兵都已经准备好了。”齐晟将军声若洪钟,倒是同凌君娴记忆中的那个爽朗的北方汉子没什么区别。
前世她登位之初,齐晟是少有的支持她的几位大臣之一。
“老子不懂你们文人那些弯弯绕绕,我只认圣旨!”
“先帝白纸黑字说了,身后让云月公主继位,你们又有何资格阻挠?”
“几个几十岁的老狐狸坐在一起为难一个小姑娘,你们也不嫌丢人!”
那几个以她是女子之由,阻挠她登位的老臣被齐晟这近乎指着鼻子唾骂一般的言语搞得面红耳赤。
而齐晟和齐寒也一直忠于自己,或者说忠于墨国直至他们父子二人身死云州城的那天。
也许正是如此,宇危独谋取墨国之时,才会不假思索的先设计害死齐晟和齐寒父子。
凌君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作为君主,护不住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前世自己还真是失败啊。
可能是上天垂怜,让自己有机会重来!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犯前世的那些错误,定不会让忠臣枉死!
她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心中也滋生出万千情绪,视线在齐晟身上停留的时间就难免长了一些。
齐晟作为一个习武之人,难免对他人的视线或关注敏感了些,他只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他用余光看了看,好像除了云月公主在望向他的方向,别人的视线都在别处。
可云月公主为何要这般盯着自己?
齐晟有些疑惑。
“那便开始吧。”凌威吩咐道。
“是。”齐晟抱拳行礼,随后就带着疑惑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