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好灌，尤其是伤者嘴里都是血，此刻还在不断的往出吐血的情况下，瓷瓶里的药灌一口便吐两口，直到药粉用光，伤者也仅仅是吐血吐的少了一些而已。
“二爷，他伤得太重，吐血吐得太多，即便止了血也无力回天，”琴心很有些痛惜伤药，又想到什么，补了一句，“说不准周姑娘那儿能有什么法子……”
“没有车马，他又如此伤重，只怕将人送过去也晚了，”年轻公子摇摇头制止了他，又抬头看了眼皱着眉毛的陆妩，“还是趁早准备后事吧！”
地上躺着的男子许是知晓自己大限将近，对着陆妩跟年轻公子努力拱了拱手，想要行礼道谢，可嘴里满是血，他话说不清楚。
他神色哀伤的看着不停哭泣的女儿，胸膛犹如破风箱似得重重喘着气，手指颤巍巍的将怀里护着的点心塞给女儿。
小娘子看见那包点心，哭声一下子便凄厉了起来。
“爹爹……”
“你快起来……”
“我以后再也不吃糖糕了……”
“你起来……”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一声叠着一声的喊叫声，凄厉悲伤又充满了无助。
陆妩神色未明的睨着已经面如金箔的男子，眼眶有些发涨。
“用我家的马车！你说的那个周姑娘，可有把握治得好他？”她看着琴心。
琴心顿时犹豫起来，“我，我也说不好，但周姑娘上次……”
“琴心！”年轻公子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看着陆妩，“只能一试。”
陆妩在看清楚年轻公子的面容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张脸……她在哪里见过吧？
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熟悉。
面前站着的年轻公子身姿纤长，肤色极白，一双剑眉入鬓，凤眸黑瞳，鼻梁英挺，唇色稍有些寡淡，五官十分精致，虽眉眼间有着难掩的病态，却因为容貌过盛，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怎么？”年轻公子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陆妩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年轻的公子一愣。
虽然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别人姓名，是有些失礼的，但他还是温和一笑。
“在下归海鸾，刚从宛州回来应天府，应当是未曾见过姑娘的。”
“归海鸾……”陆妩喃喃了一遍这个名字。
很熟悉，甚至觉得亲切，可关于这个名字她的脑子里没有半分回忆。
“姑娘，”红绡忍不住上前来扯她袖子，“再不去容府，等回去之后，太夫人定要责罚您呢。”
陆妩回过神来，吩咐道：“你先去容家一趟，说我随后便到。”
而后又转过头命令萧驰将人搬到车上。
红绡却急了。
“姑娘您好好瞧这个人，血都吐成这样了，您这会儿即便是去请大罗神仙，也没得救了，您何苦……”
“红绡，你知道我的脾气，”陆妩眉眼一淡，“你若不愿传话就自行回府吧！”
红绡不死心的追上来，绿胭拦住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去容家，这里她会盯着，红绡这才悻悻的站住。
陆妩看见跟着萧驰走过来的小娘子，紧紧拽着萧驰的衣角不肯松手，清澈的鹿眼里，泪水像是流不尽似得一直往出涌。
陆妩俯低身子，语气轻柔：“莫害怕，你爹会没事的，要不要我抱你上车？”
小娘子重重点头，鼻音浓重的跟陆妩道谢。
在这种情况下还懂得道谢，还能乖顺的跟着不吵不闹不添麻烦，可见小娘子被教养的很好。
陆妩一把将小娘子抱到车上，自己也钻进车里，撩着帘子看向归海鸾。
“劳烦公子带个路，救人要紧。”
归海鸾毫不耽搁的跳上马车，他旁边的小厮却像是炸了毛。
“二爷，您当心您的身子！您这才回来，哪里还吃得消车马劳顿，周姑娘那里奴才过去就是了！”
归海鸾没有理会琴心，抓着缰绳，十分守礼的坐在马车外头。
他看向正想将缰绳拿回的萧驰，笑得温和，“我来驾车吧，那条路不太好走。”
缰绳一甩，马便飞速跑了起来，将大呼小叫的琴心留在原地。
……
果真如同归海鸾所说的，路很难走，即便是他驾着车，又是陆家最好的一辆马车，依旧难以避免颠簸，连好端端的人坐着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个伤重到危及性命的人。
陆妩眼睁睁看着受伤的男人吐血情况一点点的加重，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男人整个人像虾米似得蜷缩起来，呕得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吐尽了。
在刺眼的阳光中，男人惨白消瘦的脸颊下陷得很快。
他身下垫着的靠垫，被自己吐出的血浸湿，贴在身上顿觉粘稠。
他一脸的歉意，想要拿袖子擦拭血迹，却没有什么用。
“弄脏…小姐的车……抱歉……”
陆妩心里沉沉的，眼神落在男人身上。
“既知道抱歉，便坚持住，等你伤好之后再赔我便是。”
男人咧了咧嘴，难得遇上这样心肠好的小姐，非但没有嫌弃，反而说出这样的话来，像是要管定了他的事情似得。
他又呕出一大口血，心知怕是要让人家白忙活这一趟了，他看着哭得抽抽噎噎的女儿，眼睛里满是痛意。
女儿还这样小，族人又都是吃人不吐骨头，他这眼一闭，怕过不多久，女儿也要跟着一起来了。
车厢里的血腥气再次重了起来，初夏的风从窗子里吹进来，让血腥气显得更难忍受。
他用尽力气，才挤出一句话来：“鄙人姓宋…名瑾……信阳人……族人不义…变卖家产来京科考……”
陆妩听他这么一说，便立即明白了他的处境。
京都居，大不易。
寻常举子科考之后若是落第，大多都会回乡，可他却硬是带着女儿留在了应天。
乡里举子少，能有功名者，鲜少会过的不如意。
可他却说族人不义，便说明他出身大族，族里读书中举者多，并不是很在意他这个举人身份。
他若一死，只怕小娘子也要跟着无依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