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嬿婉一怔,很快便回过神来,被云子归反牵过手去寻着声源。
“二小姐,求二小姐救我家小姐性命!”那是一名大约十七八岁身穿碧绿色粗布衣裳的女子,她原本伏在另一个身穿粉红色裁金线蔷薇纹裳裙的女子身上。她一见到宁嬿婉,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地过来跪下磕头。
“你是温表妹的侍女彩绣?”宁嬿婉一眼就认出了女子,忍不住震惊,抬头去看那个伏在假山上人事不知的女子,那个莫不是温韵萱?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把你家小姐扶起来。”
彩绣这才爬回去将温韵萱扶起来,只是温韵萱此时已经晕了过去,身子软倒在彩绣的身上。
宁嬿婉看过来,见温韵萱衣裳有些不整,从她的方向看过去都能看见里面粉色的肚兜。
感觉到了云子归的尴尬,宁嬿婉赶紧脱下外衣给温韵萱罩上,却在看清楚温韵萱的脸时吓了一跳。
只见她原本还算清秀漂亮的左脸上如今血污遍布,鲜血里还混着沙石潺潺向外留着。
宁嬿婉一看那假山上的血就对她的伤势有了大概的了解,怕是温韵萱的脸磕在了假山上,才会把这一张脸变成这样。
这样重的伤势,怕是以后会留下疤了。
“可有办法给她止血?”宁嬿婉有些不忍地问云子归,怎么着都得先把血给止了。
宁嬿婉问的,云子归就是没办法也会想尽办法说有,只是他还没有点头,长廊走到尽头,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传来,前厅的宾客纷至沓来。“怎么了怎么了?”
原来是惊慌失措的下人跑去了前厅找人帮忙,却不想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
“九皇弟?”见到云子归,云子弈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又黑了几层,紧随而来的宾客中传来窃窃私语,“九皇弟可有什么解释吗?”
“解释?”云子归一脸的不明所以,却还是温和地问道,“九弟不明白三皇兄的意思。”
其实宁嬿婉也不明白,不过当她转眸去看围在宾客中的舒世七几人古怪的脸色时,她便猜到云子弈这话绝对没有好事。
还是六皇子给了答案,“真是没有想到九皇弟你还爱好这一口啊。说实在是喜欢早说嘛,让三皇兄让给你就是了,何必跑来这里轻薄人家,瞧瞧这姑娘的脸,怕就毁容咯。”
云子归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六皇子只这一句就让他明白了周遭人看他的鄙夷古怪眼色。
怕是那去通报的下人说了什么让人误会的话,让这些人以为是他轻薄了温韵萱。
旁的人误会也就罢了,云子归不是那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的人,可问题是宁嬿婉还站在他身边,六皇子就如此污蔑他的清白,委实是不能忍的。
只是他还未说话,旁边的人就先忍不住了,“六皇子当我是死的吗?”
宁嬿婉似笑非笑,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看着六皇子,“六皇子这么说,是在说是嬿婉怂恿夫君去轻薄我自己的妹妹吗,真是好大的笑话。”
六皇子起初一直都只注意着云子归,确实是没瞧见宁嬿婉也在此,可话已经出口,也不太好收回了,“九弟妹可不要偏袒九皇弟啊,方才席间的各位可都是听见了,是一位身穿白云锦缎布裳的男子动手轻薄三皇兄刚纳的姨娘。”
六皇子上下扫视了一圈云子归,哈笑一声,“可不就是九皇弟吗?”
“穿云锦缎的难道就是子归了吗?如果子归没有记错的话,六皇兄日前也得了一块云锦缎裁做了衣裳吧。”
“就是嘛,都有云锦缎,难说不会有人刻意栽赃陷害。”岱清朗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才不会相信子归哥哥会是这等登徒子呢。
“三皇子还是仔细调查清楚的好,免得伤了兄弟间的情分。”岱清琅声音冷冷的,对于外人,他也是不言苟笑的。
三皇子黑着半张脸,看了眼云子归和宁嬿婉,又看了眼昏迷不醒衣衫不整的温韵萱,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火气上涌,“你说。”
彩绣被三皇子语中的戾气吓了一跳,扶着温韵萱的身子抖得厉害,“回,回三皇子的话,轻薄我家小姐的人确实不是晋南王——”
“怎么样,就说嘛……”
“我看这小丫鬟是个胆小的,怕是会受了某些人的胁迫说了假话也不一定。”此时若是证明是误会一场,他丢脸没什么,若是传进父皇的耳里,怕是又要好一顿骂的。
六皇子咬牙,愤愤不平,从他回京到今,每每见到父皇都会得来一顿责骂,反倒是老大得了不少的好,就是老三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父皇也只是一句盖过,凭什么!
“六皇子这是没事找事!”岱清朗气不过。
六皇子却是咬定了,“方才在席间大家都听到了这位小兄弟说的话了,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眼前的这位公子轻薄了温姨娘?”
那下人早已经吓软了腿脚,心神也有几分不稳,哪里真的敢去看云子归,只匆匆一眼便道,“好像是……”
六皇子神色更加嚣张了,“瞧瞧怎么说的,一个说不是,一个却说是,看来九皇弟还是不能洗脱嫌疑啊。”
“那还要请教六皇子可有证据证明是我家王爷轻薄了温姨娘。”宁嬿婉冷了脸,她就是见不得有人往云子归的身上泼脏水。
“弟妹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九皇弟的清白呢?”六皇子聪明地将问题给踢了回去,以静制动。
“若是我有呢?”宁嬿婉眼神一闪,有些飘忽地看着六皇子,“如果我有,六皇子该如何?”
“弟妹想要我如何呢?”六皇子见此,更是打定了主意宁嬿婉是在故弄玄虚。
“若我有,证明了我们王爷的清白,三皇子就是自打嘴巴了。不需要太响亮,二十下就好。”宁嬿婉也不等六皇子说好还是不好,直接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子弈,“三皇子府上应该是有隐卫的吧,召隐卫出来问问不就真相大白了。”
云子归没有想到宁嬿婉说得证据就是这个,嘴角忍不住勾起,更是有人觉得天雷滚滚,完全就是乌龙。
三皇子府是该有隐卫的,但不是皇子府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配备隐卫保护,温韵萱只是一个姨娘,自然是不可能有隐卫的,但因为今日是云子弈大婚,皇子府里的隐卫几乎遍布。
六皇子眼角也是抽搐,怎么会有这般乌龙的事,都怪他太过心急想要让云子弈云子归出丑才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子弈朝空气喊了一声,有隐卫出来澄清事实。
宁嬿婉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果然是个大乌龙。“三皇子还是快些叫大夫吧,你与大姐大婚,见了血光本就不好,再晚些温妹妹的脸可就真要毁了。”
话落,再不顾旁人,宁嬿婉拉着云子归就走了。
闹出这样的事,宁嬿婉本来就没有心情在皇子府里待了,如今更是有了借口跑路,一离了人群就拉着云子归直奔大门了。
云子归任由她拉着,瞧着她纤细瘦弱却异常挺直的背脊,忍不住心情愉悦。
“你笑什么?”直到上了马车,云子归唇角的笑意渐深,看着宁嬿婉的眸里满是打趣,看得她有些暗恼。
“我在笑,有媳妇护着的感觉真好。”云子归一把抱住宁嬿婉,宁嬿婉却嫌弃他腻歪着热,要把他推开。
云子归哪里会松手,紧紧的不动弹。
其实宁嬿婉也就是嘴上说着热,云子归的体温一向偏低,有时候冰凉得她都觉得不想是一个活着的人,可偏偏除了面色苍白一些之外,云子归一直都没有别的不适。
“那个隐卫是你的还是云子弈的?”宁嬿婉推了推云子归,是在推不开他,也就任他抱着了。
“云子弈的。”他一向很少带隐卫出门的。
宁嬿婉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忍不住奇怪,“云子弈为什么要帮你?”其实宁嬿婉也是清楚的,哪里有什么隐卫作证,不过是顺了云子弈的意出来做个假证而已,若真的有隐卫在旁,哪里还会让温韵萱受这样的罪,几乎毁容。
“就像清琅说的,不想伤了兄弟情意罢了。”说难听点,就是暂时还不适合跟他撕破脸。谁都知道他和大皇子、舒世七还有岱侯府兄弟交好,这三府在朝中的根基可是不浅的。
宁嬿婉点点头,表示明白,“总之以后像这样的宴会能推就推了,若不能推,你也别拉上我一块。”简直就是无聊透顶。
其实云子归也觉得无聊的。他这些年一直称病在府,不过是因着新娘子是宁嬿婉名义上的姐姐他才给点面子走这一趟,如今走过来,也实在是有些困乏了。
“媳妇别动,借我靠一会。”
宁嬿婉无言,她还没说不呢,人就已经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侧眸去看他,长长的睫毛如同扇子一般扑闪扑闪的,在紧闭的双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本来就是如诗似画的面容,如今更是显得澄净,让人瞧着都是安心。
宁嬿婉唇角挂了笑,秀气地打了哈欠,就着马车外骨碌碌的车轮声,也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