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兵部尚书赵鹏等数十位文武大臣纷纷赶至曜华殿。
当他们看清楚大殿前方那个傲然而立的女子时,面色顿时变了。
“苏,苏……”
赵鹏刚要说什么,后面的许澄赶紧扯了扯他的后襟,赵鹏顿时噤声,随即屈膝跪倒:“微臣拜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
苏雪澜并没有言语,只是扫了其他人一眼,其余大臣也纷纷跪地叩首。
“皇帝无德,于昨夜派人刺杀本王,本王以天下盟主的身份废黜之,诸位,可有异议?”
她每说一个字,下面无数人等尽皆心惊胆颤,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答言。
“看来,是没有异议了?”
“摄政王英明……不,盟主英明。”许澄第一个回过神来,屈膝跪地,其余人等也纷纷跪下,唯有枢密使齐东明,始终傲然而立。
苏雪澜看了他一眼:“齐枢密,你对本盟主的决定有异议?”
“苏雪澜。”齐东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曾是北安的臣子,如此对待自己的君主,似乎不妥吧?”
“依你所言,像他那样对待自己的臣子,便很妥当了?”
齐东明顿时语塞。
“君主尊上位,当事事以民为先,以天下为先,可是龙华他做到了吗?北安因他而屡屡遭受外寇入侵,他下旨抗敌了吗?他有身为一个君王的觉悟吗?”
“……”
苏雪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又道:“自即日起,北安政务悉数由本王掌理,至于君位,暂时空置,等本王寻到合适之人再行议立。”
下面一干臣子暗暗交换着眼色,却没有一人敢作声。
“英将军。”苏雪澜又道。
一身戎装的英北川大步走进殿中,在殿上立定,躬身言道:“末将在。”
“兹命尔为北安威武大将军,负责处置一切军务。”
“遵命。”
“陆元虎。”
“末将在。”
“兹命尔为忠勇将军,统领东西两大营,护卫元京城。”
“末将遵命。”
紧接着,苏雪澜又连发数道令旨,提拔了数十位将领,全面接管了北安的军权。
赵鹏站在一旁,脸色发白——他明明大权在握,他明明才是北安的兵部尚书,可是现在,他整个人已经被完全架空,只能像个泥塑木雕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听凭苏雪澜指挥。
因为苏雪澜安排得当,整个北安很快恢复了秩序,并没有因皇帝龙华的突然“逊位”而引发任何风波。
恒武殿。
之前战斗的痕迹已经被彻底打扫干净,苏雪澜和英北川相对坐在桌边。
英北川朝内殿看了一眼,略有些担忧地道:“子越的伤势如何?”
“无妨。”提到卫子越,苏雪澜冰雪般的容颜稍稍和缓,“只是受了些伤,御医已经来看过了,休养些日子便会恢复如常。”
英北川默了一瞬,才道:“我没料到,龙华真地会鱼死网破。”
“我倒是料到了。”苏雪澜攥紧了手里的杯子,目光幽沉,“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我并不想杀他,只是剥夺他所有的一切,幽禁京狱。”
“此事只怕不妥。”英北川摇头,“朝廷里保皇派的人数着实不少,今日之所以没有发难,是因为他们全无心理准备,因此失了应对,可你要是给了他们喘息之机,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出龙华,或是打着皇帝的旗号行事。”
“那你的意思是——?”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你不忍动手,那就我来吧,如若不然,交给裴天扬也可。”
“裴天扬确实不惧世间流言蜚语,但……”苏雪澜仔细思忖着,却突然觉得,裴天扬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思及此处,她不禁摇了摇头——按照她的本意,绝不想事情演变成这样,不过这一切,也要怪龙华咎由自取。
“此事且先揭过,北川,近日北安境内,可有异动?”
“并无……”英北川刚要说什么,陆元虎忽然一脸沉凝地走了进来,苏雪澜立即放下手中的杯子,转头看他,“何事?”
“是北安西境,出现了一支神秘的队伍,这支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日之内洗掠了我西境数十边城,继而消失在茫茫荒漠之中,元豹亲自带军追杀上千余里,最后却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什么?”英北川脸色骤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接着转头去看苏雪澜,却见她一脸沉凝。
“……雪澜?”
“该来的,还是来了。”苏雪澜似乎不以为意,先沉眸细思片刻,才道,“命令陆元虎撤守剑州城,等待朝廷大军支援。”
“撤守剑州城?”英北川眉头微拧,“可是如此一来,等于是将剑州城外数百公里拱手让人?”
“无妨。”苏雪澜摆手,“撤离之时,带上所有百姓。”
“哦。”英北川这才点点头,“可是朝廷现在,根本没有兵力支援西境啊。”
“我,打算重建苏家军。”苏雪澜淡淡吐出一句话。
“重建苏家军?”英北川脸色微变。
“不错。”苏雪澜站起身来,缓缓踱着步,“上次炎军入侵元京之时,我便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当时时机尚未成熟,所以我放弃了,而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只要我出现在剑州城的城头,振臂一挥,天下无数豪杰自会奔赴剑州城。”
“苏家军啊……”英北川眼中也流露出一丝神往,“想来也只有威名赫赫的苏家军,才能担负起兼济天下的重任。”
“能不能兼济天下,尚未可知,但是中原四国大难将至,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罢了。”
苏雪澜轻叹:“以后北安的事,有劳你了。”
英北川闻言站起身来,朝苏雪澜深深鞠了一躬:“英北川责无旁贷。”
“好。”苏雪澜点头,“金甲军、御林军都需要整顿,除此之外,元京城中人心有些不稳,你多多留意,我要留在此处照看子越,就不和你多说了。”
“好。”英北川也没有多言,作辞离去,苏雪澜这才起身回到内室,却见卫子越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脸色也比此前好了许多。
苏雪澜这才放下心来,并不吵他,而是走到床边坐下,拿起一本书来随意翻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外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苏雪澜站起身来,走出大殿,却见王德跪在殿门外,四肢伏地。
“王掌事,你有何事?”
“奴才参见摄政王。”王德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奴才担心太后和皇上,想去看看他们。”
闻言,苏雪澜不由低低叹了一声:“本王知道了,明日自会安排人领你去京狱。”
“奴才叩谢摄政王。”王德再次重重叩头,然后才起身离去。
苏雪澜目送他一步步走远,方才回到殿内,却见卫子越已经醒来,披了件衣掌靠在床边,不由得略带嗔责地道:“你怎么起来了?”
“刚刚可是王德王掌事?”
“是。”
“他……可是想见太后和龙华?”
“那你——”
“我已经准了,明天会安排几名英家军陪他一起去京狱。”
“那渠九卿呢,你打算怎么做?”
“他已经被英家军捉住,也关进了京狱,还有赵天奕。”苏雪澜言罢,眼中浮起一丝狠意,“是他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打算如何?”
“赵天奕?”卫子越脑海中立即浮出当初在恒武殿外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随即缓缓松开,“他只是奉龙华之命行事,身不由己,罢职削权,让他回乡下养老罢。”
“好。”苏雪澜点头,“你如今重伤在身,不宜走动,好好躺着歇息便是,外面的事情,我自会打理。”
卫子越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有些担忧地道:“朝中那些保皇派,会不会有什么异动?”
“不会。”苏雪澜摇头,“如今元京城的局势,已经被我全部控制住,你无须担心。”
“那就好。”卫子越彻底放下心来,“等此间事毕,我想回丞相府,毕竟,那里才是我的家。”
“随你。”苏雪澜眸色柔和,“只要你好好地,要去哪里,我都陪你。”
京卫府。
阴冷潮湿的大牢中。
两名狱卒坐在一张小方桌旁,一面喝着酒,一面聊着天。其中一人转头朝旁看了一眼,有些不屑地道:“实在没有想到啊,堂堂京卫府的宗正,竟然也有今日。”
精铁铸就的栅栏里,渠九卿双眸紧闭,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那狱卒的话。
那狱卒似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枭傲,不由得丢了手中的酒碗站起身来,凑到铁栅栏前,双眼微微眯起,瞅着渠九卿,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着啊,还当自己是京卫府的宗正啊?”
渠九卿还是无动于衷。
狱卒见状,一把抓住栅栏上的铁链,用力一扯,将渠九卿硬生生地拽到自己面前,正准备肆意凌辱,渠九卿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冷声道:“我渠九卿就算是英雄末路,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羞辱的。”
狱卒想不到他竟会突然发难,脸色不由大变,随即惊恐地大叫起来:“放手!放手!你放手!”
渠九卿眼里闪过丝狠色,正欲用力将对方捏死,一道冷凝的声线忽然从后方传来:“渠九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