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炫清缓缓摘下了帽子。
她比起从前，要憔悴苍老了很多，本来自带威严的眸子，如今眼角纹丝丝缕缕，眼下乌青，脸颊要黑了很多，甚至是身材，也干瘦了很多。
若不是之前对李炫清多了几分的关注，齐明丹一时之间，都没有认出来。
“皇后娘娘，您看到臣妇惊讶，但是臣妇看到您，却是心中欣喜，这就代表着，臣妇能雪恨了。”
李炫清说话的时候，如若是将敌人放在嘴里面咀嚼一般，咬牙切齿。
那语调，凉飕飕，冷冰冰的。
格外瘆人。
齐明丹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惊骇，无波的眸光之下，带着几分寒意，“雪恨？”
“苏婳杀了我一双儿女，我与她，不共戴天！”
曾经，她以为是一场又一场的意外，可在她“疯傻”的这几天，却是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也在暗中调查明白，当初送到苏衍婚房的红衣，是老太太的意思。
她们！
一！个！都！跑！不！掉！
“哦？”齐明丹听到这话，倒是并不意外，毕竟，苏婳的刁钻，她也是领教过的。
“所以，因为苏婳离开，苏琪不能奈何你，所以，你才能见我，是吗？”
齐明丹也不是好糊弄的。
李炫清自然不瞒着，很是坦然的说道，“是，她走了，所以，臣妇好了。”
齐明丹抿唇，“你又如何确定，本宫会帮你？”
李炫清抬眸，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臣妇知道淑妃的秘密。”
……
两天的时间，几匹快马已经到了江州的边界。
东方枫穿着一身蓝衣，眯了眯眼睛，“呀，这跟我想象之中的地震之后，不大一样啊。”
前面屋舍俨然，道路平坦，街道干净，有三五行人。
莫如意凑过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唇角勾着，“怎么，你还想着你们国家的百姓，都在水深火热里面，才高兴？”
苏婳勒住了马，身后鼓起来墨色披风缓缓落下，清秀的小脸上，带着几分的寒意。
按照东方赫得到的情报，这里地震程度比较大，就算是余震波及不到这边，可官府没有任何的措施，的确失职。
不过……
她抬眸，看向身边的男人。
一身白衣的男子长发束起，皙白的脸上染着几分的沉色，菲薄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也发现了什么吧？
苏婳轻咳了一声，淡淡开口，“这里的人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地震的事情。”
百姓趋利避害，若是知道不远处发生了地震，也不会这般的安静恬淡。
东方枫已经下了马，牵着马儿去前面讨水喝，“大叔，听说这边经常地震，你们这里的房子还保存挺好。”
大叔面上皱纹颇深，嘴巴都干破了皮，“年轻人，可不敢乱说，咱们这里常年太平无事，哪里来的地震。”
“可是我听说，前面发现了矿山，可是没多久，就因为地震……”
“哪有的事，”大叔连连摇头，“你就是乱说坑骗我这个老人家，你水喝完了吧，来来，赶紧还给我。”
碗被夺回去。
东方枫不过只喝了两口而已。
“我还没喝完……”
“嘭。”
大叔直接关了门。
东方枫：“……”
好想骂一句刁民，但是想到这里是三哥的地盘，这里的子民都是他教化的，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气呀。
苏婳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唇角勾着笑，“你这个询问的方式，不对。”
“喂，三嫂，你就是喜欢嘲笑我，”东方枫刚才一肚子气，现在情绪还没缓和下去，“你行你上啊。”
苏婳转过身，敲了另外一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看是一名小女子，这妇人放松了警惕，“你是……”
苏婳笑了笑，从身上掏出了十两银子，“大嫂，我们途经此处，水和干粮都没有了，还请大嫂发发善心，给些口粮。”
妇人闻言，伸出头来，看了一下外面的人，一共两男两女，长相都很好，身上的气度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她倒是不在乎人家的身份，有钱赚就好，便对着苏婳点点头，“你们稍等。”
这妇人转身回去，不消一会儿，便带过来一个墨蓝色的包裹，里面有干粮与白开水，足够这四个人吃半个月。
苏婳道谢，随口说道，“大嫂，您真是一个好人，我素来会看风水，感觉这附近不太平，您近日，要小心为上。”
妇人一愣，当即脸色微白，“你算的，可真准。”
“哦？大嫂可是遇上难事了？”苏婳脸色担忧，又观察了一下这位妇人，轻声开口，“想必，出事的人，不是你，是家里面的大哥吧。”
这妇人的脸色更白了。
这也印证了苏婳的说法。
苏婳看她垂眸不语，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不催促，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唉，这里阴盛阳衰，只怕是有此遭遇的人，不仅仅是大嫂一家吧，而且……唉。”
听到她叹气，那妇人身体一颤，下意识拽住了苏婳的衣袖，“这位姑娘，你是个好人，能不能帮帮我？”
“大嫂若是不能坦诚相待，在下才疏学浅，恐怕难以帮忙。”苏婳连连叹气，将干粮背上，说了一句“无量天尊”，随后转身准备上马。
大嫂刚才还在原地犹豫，看着人真的要走，急忙追上来。
“姑娘，你先不要走，好姑娘，看在，我给你干粮的份上，求你了。”
苏婳看着她满眼泪水的样子，似乎心中不忍，只能又下马，“大嫂，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这妇人又四下看了看，即便这路上没有别人，可还是紧张地不断张望，随后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男人走了半个月了，姑娘，你帮我算算，他是生是死？”
苏婳眯了眯眼睛，唇角微微抿着，显得高深莫测起来，“生辰八字给我吧。”
妇人赶紧报上。
苏婳掐着手指，故作掐算，不知道是算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低沉下来。
“姑娘，怎么了？”
苏婳面露难色，“大嫂，这八字，不是大哥的吧？”
妇人震惊不已，这下看着苏婳的眼神，都变得崇拜起来。
“大嫂，相遇就是一场缘分，离开便是缘分尽散，你与我也只能就此别过。”
“不，不，”妇人紧紧拉住苏婳的手，“不要走，我跟你说实话，说实话。”
苏婳摇头，已经不想听。
可这妇人反而是自顾自的开口，“我家夫君半月前离开去了前面的矿山挖矿，谁料走了两三天之后，就没有了消息，前日，前面有人说发生了地震，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说着，妇人顿时哭出声来，声音倒也大了很多，“也不只只是我家的男人，这村子上的适龄男子，都去了那边，至今未归啊，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苏婳回眸，跟东方赫对视一眼。
看来这一次的微服私访，是正确的。
有些人，准备欺上瞒下，准备偷天换日。
呵……
苏婳压下来心底的怒火，面色不改，再次看向这位妇人，“看在您给我干粮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
“多谢神仙，多谢啊。”妇人的称呼都改了。
苏婳问清楚了生辰八字，又问，“他的名字？”
“吕二生。”
“大嫂放心，大哥如今虽然被困住，却不至于伤到性命，他命里该有贵人相助，自然能逢凶化吉，用不了多久，你们便能团聚。”
苏婳放下掐算的手指，眼睛缓缓睁开，“我也只能说这么多，其余的，天机不能泄露，还请大嫂原谅。”
这妇人一听丈夫能回来，激动的双手不断搓着衣角，眼泪都落下来，“谢谢神仙，谢谢神仙，哦，对了，”妇人将刚才苏婳给的十两银子拿出来，“您收下吧，这些干粮，就当做我的谢礼。”
苏婳摆摆手，“你我有缘，我才会说这些，大嫂留下吧。”
一番推辞之后，这妇人还是收了钱，目送着他们离开。
“三嫂，你真会看相？”东方枫一脸懵逼，以前怎么没听说小狐狸这么厉害。
苏婳给了他一个白眼，忍不住想要刺激他一下，“做事之前，总得带着脑子。”
东方枫愣了愣，什么脑子？
随后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婳已经策马奔腾，离开他好远。
“你又耍我，别跑。”
“调皮鬼，你得了吧，没看到沐王跟王妃人家故意快点走，就想要个独处的时间，你还眼巴巴追上去，去讨人嫌吗？”
本来要去追人的东方枫：“……”
前面，苏婳声音沉沉，“在铁矿发现的时候，就有人想要秘密开采。”
东方赫看着远处的山脉，冷毅的五官之上，蒙着一层寒霜，如古松傲雪，“这次的地震，是人为。”
苏婳也是这样想，她叹息一声，“是皇后，还是……”
“去看了才知道。”
“等等，”苏婳追上来，“对方肯定早就有防备，而且你在江州出现过，多数官员认识你，但是，我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