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棠也不敢直视那双嗜人心的眸子,只是低着头恭敬地说道:“厂公谬赞了。”
“凑近些,把头抬起来。”那一声不缓不急的命令就好像是一双利爪,顾初棠只感觉到无形之中自己的后脖颈子似是被人揪住了,随即便本能地将头抬了起来。
坐上之人眸深若寒烟千层,鼻翼如雪峰矗立,薄唇殷若朱砂,唇齿间还含着一颗深红的酸梅……
忽然,这玉面罗刹轻轻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那老太监,悠然地问到:“对了,前几日国师给本座算了一卦,说什么来着?”
“回督主,国师说您老人家今年犯小人,免不了有佞臣暗中构陷您,唯有在西厂东南角设立供台,找一人丑心善之女日日为您烧香祈福方可化解此难。”那老太监弓着腰,说的倒是一板一眼的。
顾初棠听罢不觉感到全身一僵,犹如被这一句话钉在了地上,虽然当下无风,不过这身子却还是不由得飘摇了一下。
去西厂?
给他祈福?
我祈你奶奶个腿啊!
什么佞臣构陷,你不就是那滔天的大佞臣,朝野之中好人都快被这死太监祸害完了,就剩下那几个与他蛇鼠一窝的奸臣了!
“臣女能为厂公祈福那自然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啊!”顾初棠身子微微颤抖着,忍不住从怀中抽出巾帕拭着眼角的泪,“若我姨娘泉下有知,自会一同替我保佑厂公的!”
保佑你这死太监下面那伤口复发生疮,痛不欲生!
那老太监看到之后更是觉得这丑女还算是识时务,看看她,高兴地泫然欲泣,几欲昏厥了!
“甚好,那择日本座便差人来接你去西厂,想那顾尚书若是知道你对本座这忠心,必会好好赞赏你的。”
尉迟东贺不愧是整日里住在那鬼魅缭绕的西厂的主,人心参的也是透透的,他点头说着,似乎还真是颇感欣慰一般!
怕是他老人家早就想到了自己最担忧的便是父亲回来知道自己去西厂专门给他死对头烧香祈福,别说是给自己寻个好人家了,直接把自己扫地出门都有可能!
顾初棠弱柳扶风似的被绿竹扶着,以帕掩容,实则暗地里忍不住地咬牙,当下只得先保命了,至于嫁人,唉,自己一个人瞎过吧!
“孝敬厂公,这是棠儿应该的,也是我们阖府的荣幸。”
刘氏此刻颤颤巍巍地说道,虽然是客套话,但是顾初棠也听出了刘氏话语之中的幸灾乐祸之意。
“即使荣幸,不如……”尉迟东贺从袖子里拈出来一颗酸梅,随后轻瞥了一眼那苍白修长的手指尖的酸梅,声音阴沉沉的,听得刘氏心中只悔自己多嘴。
“算了,烂了,不好!”尉迟东贺便将手里的酸梅掷了出去,似乎是因为这一颗坏了的梅子影响了心情,也没有继续说完自己的那半句话。
刘氏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了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因她头上所戴珠钗繁多,那颗酸梅竟然就落在了那发簪间隙!
顾初棠站在原地颇为乖觉,虽然没有直视尉迟东贺的眼睛,不过却能确切的感知到他的目光盯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死太监可不能与常人相论,万一他看出了自己带着面具了呢……
不会的吧,那日他距离自己这么近都未发觉,自己莫要吓唬自己了!
虽然顾初棠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但是还是有些没底。
“小桂子啊,你下次挑酸梅可记住了,有的酸梅看着表皮坏了,但果肉却是好的,莫要被果皮骗了。”八壹中文網
也不知是尉迟东贺有意说出还是真的想要那小桂子好好挑选酸梅,顾初棠下意识地抬了下头,又一次和他目光相交。
这死太监,老瞅着我作甚!
“一会儿进宫你也无需掩面了,这谷雨茶宴实则就是场相面会,应许哪家公子能看中你呢,既是孝女,将来也定是个会操持家的。”虽说尉迟东贺这番话确实没有露出任何鄙夷嘲讽之意,似乎真的在夸赞她似的,但这番话傻子才信,尤其是从这个黑心肠的死太监嘴里说出来!
他定然是故意为难自己,自己这么一露面,那日后可真就嫁不出去了!
“厂公说的是!”顾初棠此刻便是戴着面具,也能看得出来那脸颊已然苍白没了血色,好个死太监,一句话轻轻松松便断送了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