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诊室这种只有一张桌案,两把椅子,外加一张硬板床。
如此简单的布置陈列,顾初棠突然就想起了某个死太监的屋子。
顾初棠觉得自己今日所见的这个风鹤楼必然是个救苦救难的神仙。
看看人家,衣冠楚楚,虽说是戴着面具有些古怪,不过,高人都是这个样子的,万一被人知道了模样,日后休息的时候逛个街都得被人认出来,很麻烦的!
顾初棠十分理解。
“姑娘请坐,方才听你说,你中了蛊?”
“是啊,风堂主,我现在中了一种……”
“啊对了,恕我先提醒姑娘一下,想来姑娘知道我出诊的价格不菲吧?”
没想到,风度翩翩一位公子,上来就提钱,俗不可耐!
顾初棠心中鄙夷了一通,对他的仰慕之心也削减了不少:“喏,风堂主放心,你瞧……”
说着,她掀开了自己抱着的那东西,蓝布掀开,里面的卷轴隐隐发散着一种幽蓝晶亮的光泽。
为了解蛊,顾初棠决定把死太监给自己的那蓝绫纱锦织就的春宫图拿出来做诊金,反正他一时半会应该也想不起来这个东西。
由于风鹤楼戴着面具,所以她也看不到他是何表情。
“呦……蓝绫纱锦!”
风鹤楼的手指轻轻扶了扶他的面具,随后将那画轴拿了起来:“姑娘果然大手笔,不过这蓝绫纱锦乃御用贡品,普通人家可不会有。”他顿了顿,随后看向了顾初棠,“你要是不说这蓝绫纱锦的来历,我可不敢收。”
这个风鹤楼不但是一个财迷疯,还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
真是错看他了,顾初棠再一次亲身经历领教到了,人,果然是不可貌相的,就比如那个死太监,人好看,可实则是个变态,这个打着悬壶济世招牌的神医,其实也不过是为了钱。
顾初棠有些想不通,既然这个堂主这么爱财,怎么会容忍别人赊账这么久……
“这个,这个是别人赠与我……爹的,我爹为人清廉,不受贿赂,让我当了,当铺的伙计告诉我这是蓝绫纱锦,他们没那么多钱换给我,所以我就直接拿过来了。”
这番话顾初棠早就经编好了,反正只要让风鹤楼知道自己不是偷的抢的,那就不会不收的!
果然,风鹤楼轻笑了一声,似乎很是满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他展开了那卷轴,顾初棠瞧见,他面具之下的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
这种人,能治尉迟东贺给自己下的蛊?
顾初棠瞅着风鹤楼,她眉头蹙起,轻咳了一声,风鹤楼这才收起了那卷轴,随后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子递给了她。
“这个是解毒丹,你且服下,再配合我的推拿,明日就可痊愈。”
“这么简单?”
顾初棠怎么越发怀疑风鹤楼的医术了,外界那些神乎其神的说法不会是他偷偷买通了关系传出去的谣言吧!
“就这么简单!姑娘请躺在床上。”
风鹤楼点了点头,起身掸了掸袖口,随后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指了指那边的床板子……
“等等,我,我还没说我的症状呢,你怎么给我推拿?”
莫不是想揩油?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顾初棠就立刻否决了,自己今日戴了奇丑面具,若说是死太监猎奇变态想着在自己身上揩油也就罢了,可是这种审美应该不会出现在风鹤楼身上吧。
“姑娘不必起疑,天下所有蛊数追本溯源其实都是毒性堵死了经脉,我这一套推拿可排一切毒性,再加之这丹药,姑娘定会恢复的。”
听着这风鹤楼说得如此神乎,顾初棠也就将信将疑了,毕竟是自己找上门的,自己可是担着被尉迟东贺发现的风险来的此处,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那,那你推拿推……哪里啊?”
顾初棠脸色有些泛红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直接让一个大男人摸来摸去,便是治病,那心理也别扭啊。
“后背。”
“哦,那行。”
不是前胸就好!
顾初棠深吸口气趴在了床板上,虽然心中有些许疑虑,不过既然人家都说了明日就可以好了,那应该是有几成把握的,顾初棠近日来郁结在胸腔里的一口怨气总算是可以出了,自己再也不受那死太监的摆布了!
风鹤楼的力气还是不小的,顾初棠又是个怕痛的,直接“啊啊……”地叫着。
“闭嘴!”
风鹤楼哪里想到,她声音如此销魂夺魄,这简直要命!
“我疼啊,风堂主,你轻点,算了……你,你还是重点吧!”
她此刻眼含着些许泪花,咬着唇转头看向了风鹤楼,下手重不怕,能解蛊就行。
风鹤楼微微晃了晃神,他看着这双眸子,睫毛浓郁,媚眼含波,单是一双眼睛就足可以弥补脸蛋的丑陋。
“走时你拿一瓶龙骨驻颜膏。”
“我没钱了!”
“白送你的!”
如此好看的一双眼眸,若是真毁在了这一张脸上,多可惜。
顾初棠自然不知道风鹤楼心中所想,白给就行,反正自己也用不着。
“哎呦,好痛!死太监,尉迟东贺这个千年臭王八害得老娘在这里受苦,等明日我就罢工!”
她喃喃地骂着,后背也越来越痛了,这个风鹤楼,下手又重了些是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之后,顾初棠觉得自己已经散架了,另外,说是后背推拿,可是这个风堂主怎么连自己的屁股都摸到了!
“姑娘,我派人送你回去,提醒你一下,今晚你可能会身体有些不适,不过这是要好的前兆,你挺过去,明日便会痊愈。”
顾初棠一听明天就好了,她终于可以松了口气,别说是让风堂主摸一把屁股,就是献上自己的香吻她都乐意!
“太好了,真能好了,我这心也可以放下了……”顾初棠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感激涕零地说道。
“对了,方才我听你说起了尉迟东贺……好像是当朝九千岁吧,你见过他?”风鹤楼想到了方才她叨念的话,于是问道。
“额,见过一次……”
“那姑娘认为,九千岁样貌如何?”
顾初棠不知道这个风堂主没事儿关心死太监长什么样干嘛,她想了一会儿,最后客观地评价道:“单说样貌的话……唔,北唐无人出其右!”
“哦?姑娘莫不是也被他的容貌所折服了?”
“哪有啊,光看脸是不行的,他其实就是一个……”顾初棠刚想说变态二字,突然刹住了嘴,这个风堂主一直打听自己对尉迟东贺的看法,不会是个奸细吧?
“你认识九千岁?”顾初棠紧张得心脏直跳,自己今日所为若是让死太监知道了,那今晚自己怕是就会蛊数发作,血崩而亡了……
“不认识,只不过我也接诊过一些宦官,所以就是好奇那九千岁同身为宦官,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罢了。”
风鹤楼轻描淡写地解释着,这才让顾初棠安下心来。
她走到了风鹤楼面前,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特殊之处就在于,他,太帅了!”
“可是,也太贱了!”很快,她便补充道。
“太……贱……了?”风鹤楼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些。
外面不知何时起风了,吹得诊室半开的窗子咣当一声合住了。
屋子里顿时变得黯淡了很多,唯有风鹤楼脸上的那面具眉心处的火焰纹饰,似是一团真的火苗,红的扎眼。
“对,很贱,至贱无敌!”
顾初棠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却未注意风鹤楼扶着的那个椅子背已然裂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