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棠不是没有想过顾初鸢服下那丹药之后刘氏的反应，只是那时顾初鸢不听自己劝阻，事已至此，那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顾初棠心中叫苦不迭，本来就是她顾初鸢咎由自取，何故都怨到自己身上！
可是现在自己也无力争辩了，毕竟在这顾府之中，根本就无人站在自己这边。
“你，你个贱人，跟你那个短命鬼娘亲一样是个会祸害人的东西，你到底给她下了什么毒！”刘氏狠狠地掐着一把顾初棠，要是她手上有刀子，怕是能剜下她一块肉来。
一旁的杂役也是个会看人眼色的，瞧准了顾初棠今日是必死无疑，所以下脚也没个轻重，直接把顾初棠踹倒在地。
赵嬷嬷一把按住了顾初棠的肩膀，以免她在挣扎起来。
顾初棠此刻跪在地上，膝盖骨痛钻心似的痛，站还站不起来，毕竟她这小力气哪里赶得上那粗实婆子的力道呢。
“主母，此时跟我没有关系，我哪里知道大姐姐是怎么了，我去了一趟福寿堂，找那堂主开了方子，你若非要追究，我们便去福寿堂找那风鹤楼理论一番！”
顾初棠咬着牙说道，她抬眼撇着刘氏，目光也没有了往日那份恭维的样子，反倒是一脸狠厉，看得刘氏心头猛地慌了一下。
“小姐！”
顾初棠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了绿竹的声音，那音色中带着哭腔，让顾初棠眼眶有些发红。
“夫人，此事与我家小姐无关啊，请您明鉴！”
绿竹在屋子里左等右等等不来顾初棠，正是忧心之际，没想到就有人传信说是自家小姐毒害大小姐被抓起来了！
那杂役一脚把绿竹踹到了一边。
正是此时，顾初环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心中倒是没有多担心顾初鸢，反倒是觉得这回顾初鸢脖子留了疤痕，日后嫁得定不如自己好了，让她之前那么霸道，丝毫不让着她这个嫡亲妹妹，如今也是她应得的报应！
顾初棠心思极其细腻，微小的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那顾初环心中所想早就被她猜到了。
果然都是一窝坏了心肝的东西，老老小小没一个省油的！
“死丫头，现在你还替你家小姐求情！可怜我姐姐还未嫁人就落得了疤痕，顾初棠，你纵是十条贱命也赔不起我姐姐！”
顾初环装模作样倒是很在行，她捏着帕子在干巴巴的眼角下点了点，随后一脸狠人不死的样子站到了绿竹的面前，有意无意地踩到了绿竹的手上。
“哎呦……”绿竹痛得咬着嘴唇，十指连心，她脸色已然苍白如纸。
“顾初环，你欺负一个丫头算什么，药是你们抢的，出了事你们怎能全赖我一个人！”顾初棠推开了赵嬷嬷，由于跪着久了，她也难以站起来，只得爬到了绿竹身边，仰着头和顾初环对视着。
她最是看不惯古代那一套尊卑的规矩，她自从穿越到了这个北唐，就一直拿绿竹当好姐妹，如今看着绿竹替自己受罪，她自然看不过去。
顾初棠原来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女子，可是到了刘氏这里，她恨不得跳起来抓瞎她的眼睛，哪里肯卑微地低头认错。
“你们主仆情谊倒是挺深，好，我看你们能撑多久，给我把顾初棠带去祠堂，至于这个绿竹，打二十板子然后发卖了吧！”
“夫人饶命……”别说是发买了，就是这二十板子挨下来人也会没命的！
“等等，事情是我做的，你有本事打我啊，你若打死了绿竹，我也不活了，明日九千岁来接我，你看你如何跟九千岁交代！”顾初棠欲要站起向刘氏扑过去，可是被几个杂役抓住了胳膊别在了身后。
“哼，我可没有要你性命，你若真跟着死了，那就是主仆情深，我乃是朝廷命官的亲眷，他能耐我何？”
刘氏本来确实没存打杀顾初棠的心思，毕竟是顾右庭的亲生女儿，若是这个顾初棠真死在了府里，于情于理都和她脱不了干系，自己这个主母也是当不成得了。
可是……
刘氏瞧着被押送下去的顾初棠和绿竹，暗中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能在刘氏身边当上主事儿的婆子，自然是有一套的，她点了点头，已然会意。
祠堂中，油灯忽明忽暗，冷风传堂而过，顾初棠不禁打了个寒战。
一炷香过去，顾初棠的身上已经出了一片冷汗，膝盖已经痛得挪不得地了，真要这么跪一夜，自己怕是得成了瘸子！
方才院子里绿竹的声音也弱了下去，如今不知生死。
顾初棠在这阴冷的祠堂中，心底的愤恨不断地积压着，同时，也自责着……
若非自己想着解蛊求了那丹药，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情！
“三小姐，夫人派我来看看你知没知错。”
“绿竹都快被你们打死了，想让我认错？有本事你把我也打死，我变成厉鬼再来跟你们认错！”
“啪……”一声脆响绽开在顾初棠脸上，便是隔着面具，那脸也立刻红了起来。
“你，你一个下人敢对我动手！”
顾初棠早就知道这个赵嬷嬷狗仗人势，可没料到她竟然已经猖狂至此！
“姑娘，你不认错，那我就打到你认错为止，毒害长姐的罪名那是要杀头的，可是夫人念及老爷的颜面，不愿意扭送你到公堂，所以便先以家规处置。”
那赵嬷嬷说得铿锵有力，可见早有准备。
“什么家规？让本座也涨涨见识！”
门外一阵寒风吹来，灭了祠堂里仅有的三个蜡烛和一炉香火……
月影幽深照进祠堂，尉迟东贺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银色蟒袍，与那月光甚是相称。
顾初棠脑子里一时短路，她只觉得眼眶酸涩，随即面颊上一股温热从眼角缓缓而下。
“你，你怎么才来！”顾初棠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胆子倒是质问起了这个活阎王。
她踉跄地站起了来，向尉迟东贺走去，才走一步，她便觉得膝盖一阵刺痛传来，随后身子先前倒去……
“连路都走不稳，还有脸怪本座……别哭了！若是弄脏了本座的蟒袍，你就拿命赔吧！”
尉迟东贺在顾初棠身子坠地之前一把将她捞了起来，随后略有嫌弃地拎着她的领子。
方才听顾初棠那一句嗔怪，尉迟东贺心中竟然觉得一颤，他拧起眉头，随后把她轻轻丢在了自己脚边。
顾初棠忍了许久的泪终于爆发了，她竟然第一次觉得尉迟东贺那么亲切，那么仁慈……
“厂公！我，我现在哪里有命赔您的袍子啊……”顾初棠跌坐在他脚边也不安生，转身就抱住了尉迟东贺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杠在了他的曳撒边上！
“哦？谁想要你的命？”
尉迟东贺的语调缓慢地像是那寺庙中籁籁回荡的禅音，手中的佛珠拨弄得也慢了一拍。
他眸子转向了一旁战栗不已的赵嬷嬷，神色已然没了方才看向顾初棠时的那丝嫌弃。
这个丑婆子可没有被他九千岁嫌弃的资格！
恍惚间，顾初棠看到一道黑影从尉迟东贺手心处飞出，随即，那赵嬷嬷便咣当倒在了地上，决眦欲裂，死状凄惨。
固然这是顾初棠第二次见尉迟东贺杀人了，可她的心中依旧是惊骇万分，她两手捂着眼睛，身子也不由得缩了缩。
起风了，风动草木，疏影簌簌。
待顾初棠缓过神来，抬眸而望，祠堂中却已不见尉迟东贺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