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轻人名叫赵楷。
离阳皇室并不在籍的一个私生子。
然而他看似身份低微,却有两位名震天下的师傅。
杨千岁和韩生宣。
身后跟着的,更是曾经闯下偌大名头的伏将红甲。
金木水火土五具,五行齐聚之下,在指玄境中亦是难寻敌手。
入了阳春城,他稍作打量,便向着卢府的方向而去。
没有人知道,当他听闻徐渭熊定下婚约之后,有多么愤怒。
这些年,他见过了太多女子,但唯有徐渭熊一人能够让他一见倾心。
即便他百般追求被拒,也从不气馁。
但得知徐渭熊要嫁人的事情,却还是让他破了大防。
尤其是嫁人的对象还是他曾经并不曾放在眼里的七皇子。
至少,他还进宫见过赵淳,但在此前的十几年之中,李承乾这位七皇子几乎早已经被皇室遗忘。
赵淳这所谓的生父,若非对方年纪到了封王的时候,怕是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可即便想起来了,也只是将之派往蜀中这等偏僻之地,将其作为了一个制衡北凉的棋子。
也就是占了出生在宫中,占据着皇子名分的大义,不然封王之事又哪里轮得到此人?
赵楷一开始虽然有些羡慕,但同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北凉势大,三十万铁骑威震天下,想要凭借一個个小小的蜀中牵制北凉。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差事。
结果他还没等到看好戏的时候,便传来了北凉和七皇子联姻的消息。
当时得到消息的他,几乎根本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按照常理,北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般局势之下与一名皇子联姻。
那意味着北凉已经破釜沉舟的将一切压到了这位七皇子的身上。
可他想问,这七皇子,凭什么?
赵楷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不妨碍他要伺机破坏这份联姻。
甚至宫中亦有话传来,若是他能够破坏北凉的联姻之事,便能够为他正名。
正式拥有皇子的身份。
显然,宫中也不愿意看到联姻之事顺利进行。
便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七皇子赶赴江南的消息。
他只是稍作思虑,便将主意打在了徐脂虎的身上。
倘若徐脂虎在对方到来之前,死在了卢府,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这七皇子对此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必定得罪北凉,联姻之事必定生变,但若是他要追究到底,对卢府出手,也必定将得罪整个江南士林。
卢家家主卢道林江南文坛之首的名头可绝非虚言。
总而言之,只要徐脂虎死在卢家,天下必定生乱。
而这,便是他的机会。
事实上,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直接对七皇子出手,但有些消息,固然传播的不算广,甚至不少人都刻意的不去提及。
但对方身边那位青衣儒圣的存在,却是不可忽视的人物。
他即便有伏将红甲在手,也不可能越过此人伤及那七皇子。
更何况,传闻中,七皇子还拥有着金刚境的修为。
就更不好杀了。
不然,离阳皇室也不可能至今还在装聋作哑。
但徐脂虎不同,虽然其颇有才名,却毫无修为在身,身旁亦是并无什么护卫,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丫鬟。
算计起来自然简单许多。
当然,他也不会亲自对徐脂虎出手。
出手害死徐脂虎的必定要是卢府之人。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够挑动这七皇子与江南世家的冲突。
也才能够借此,令对方与北凉之间生出嫌隙。
甚至,动手的人选,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决定了。
徐脂虎的婆婆,便是最好的选择。
丧子之痛,哪个母亲又能一直忍着呢?
想到此处,赵楷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情。
他的生母在他心中地位极高,母爱也是他从小到大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可如今,他却要利用别人的这份母爱去害人。
他心头,自然难免生出了些波澜。
只是很快,这份波澜便被抚平。
眼眸中已然尽是森冷之色。
“人总是要死的,不是吗?”
他轻声低语,声音随风散去。
……
两日后,卢白颉在湖畔练剑,一向伴在他身旁的童子快步而来。
“主人,府外有人送了一个纸条,说是给您的。”
卢白颉剑势一止,回身而去,眉头轻皱。
“来人可有通禀姓名?”
童子摇头道:“不曾通禀。”
卢白颉眼神漠然。
“那便寻一处扔了吧,藏头露尾之辈,何须理会?”
童子应了一声,便准备将手中的纸条处理了。
只是离开之际,卢白颉眸光一紧,死死的盯着纸条上一处露出了一半的印记,心头大震。
“等等,给我看看。”
童子一愣,虽然你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立刻将纸条递了过去。
卢白颉展开纸条,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城外竹林一会。
他紧紧地捏着纸条,手背之上青筋显露。
片刻后,他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
话落,便脚步微促的离开了此地。
“主人,你不带我一起吗?”
童子唤了一声,见没有回应,不禁有些气馁。
片刻后,一位中年管事从此地经过,仿佛不经意般的问道:“二爷呢?”
童子老实的回应道:“主人有事出去了。”
那管事闻言,眼神转了转,随意应付了一句,便匆匆离去。
而不久之后,徐脂虎那地处偏僻的写意园中迎来了一位客人。
她那位恨她入骨的婆婆。
态度罕见的和善,言辞间,一副赔礼道歉的姿态。
徐脂虎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只以为她那日劝诫过后,是卢白颉出了力。
希望彼此好聚好散,不记前仇。
她便也微笑着应和了几句,随后,她那婆婆提出要与之一同游湖,她便也没有拒绝。
而就在同一时间,阳春城外,李承乾掀起马车的帘子,淡淡的看了一眼这座繁华的城市,心头竟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期待。
总归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自然不会对寻常女子那般,无动于衷。
一旁,姜姒心头也有几分悸动。
她虽然在北凉王府并不怎么见过这位大郡主,但却也清楚对方的处境。
甚至,同为王侯之家出身的女子,这种难以掌握自身命运的飘零无助,她更是感同身受。
察觉到姜姒的情绪有些低落,李承乾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虽不曾多说些什么,却也令姜姒心生鼓舞。
她眸光明亮,看着李承乾的侧脸,便仿佛有了无穷的勇气。
另一边,冷着脸的贾嘉佳看到这一幕,竟抑制不住的生出一丝艳羡。
她发现,自己越是跟在李承乾的身边,心头对他的杀意便越淡。
甚至每每夜间想到那一日于床榻之间发生的事情,她便忍不住的脸红心跳。
每日的刺杀总是无功而返,甚至渐渐成了例行常事。
失败之后,他还会简单的指点她几句。
字字句句都精辟入理,直指核心。
这些日子,随着她一次次刺杀,修为实力反而因此提升了一大截。
但这并不让她欣喜,反而是无比的绝望。
因为这让她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刺杀成功的可能。
他强大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
她引以为傲的实力在他面前根本毫无意义。
如今,与其说是为了杀他,倒不如说是她在他面前,勉强的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到几时。八壹中文網
一旁,抱着武媚娘的鱼幼薇将贾嘉佳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
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又是一个即将沉迷在公子魅力中却不自知的少女。
身负血仇的杀手爱上了自己的刺杀目标,这样的事情写到画本子里,应该会很好看。
她心头轻道,面上也渐显出几分笑意。
马车外,曹长卿默默的驾车,王明寅骑马跟随,不怎么引人注意,倒是三千青丝尽去,一袭白色僧袍,赤脚而行的红袖颇为惹人注目。
这些日子,她不仅要负责红莲的吃食,还要为之清理卫生,甚至有时候红莲不配合,她还要想法子去讨好它。
堂堂烂陀山法王,鼎鼎大名的南观音,她何曾做过这些事情?
这也就罢了,她愿意在外面赤脚而行没错,但一路而来,李承乾竟从未邀请她上过马车。
她自认,虽然自己的年纪比马车中的三个小姑娘大了一些,可容貌却也不过是二十年华,甚至,因为修行的功法原因,她的气质和魅力都不是这些小姑娘能够企及的。
可即便如此,对方依旧对她视而不见。
她竟当真沦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饲养员。
她心中自然不甘。
可一路而来,除了那位一掌将她镇压的青衣儒圣之外,李承乾在微末细节之中所表现出的东西,却令她越发的震撼和恐惧。
那是她难以企及的强大。
有时候,一个眼神甚至都令她心神战栗。
于是,一路走来,她即便心头不甘,表现的却也越发老实。
哪怕面对旁人投来的怪异目光,也只能无动于衷。
一行人就这么在不少人的注目下,入了这阳春城。
城头某处角落,赵楷以余光打量着这一行。
心头的震动亦是不轻。
他那位算无遗策的二师父对他讲述过这江湖上有名的高手。
甚至还亲眼见过那些人的画像。
自然第一时间便认出了曹长卿,王明寅和南观音这三人。
曹长卿的存在他早就清楚。
但王明寅和南观音这两位却是他之前所不知道的。
有这三人的存在,即便是他大师傅亲至,加上五具伏将红甲,怕是也拿那位七皇子毫无办法。
或者说,整个天下,怕是都没有人能够越过这三人的保护,伤及七皇子。
这一刻,他心头算是彻底息了打这位七皇子本人主意的念头。
他遥遥的看着马车向着卢府的方向驶去,淡淡道:“希望我这份精心准备的见面礼你会喜欢。”
这天下,终究不是武夫的天下。
一切,还需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