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若这边还没开始熟悉打扮，坐在另一边梳妆台前的叶妙心倒是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在铜镜前捯饬自己，可以褪去平日里穿的统一青色校服，叶妙心拉出了衣柜里所有衣物，愣是生生的换了好几套，甚至还把夏季的褙子都给拿出来试了试。
苏婉若托着腮看着她，叶妙心还在给自己梳头发，首饰盒里的收拾被她挑选拨弄得叮当作响。
“妙心，你今日要和卫祁扬去幽会吗？”
连头也懒得朝苏婉若这边转一下，叶妙心一边往自己的头上插着步摇，一边说道：“明日是九月初三。清河盟成立的庆典。”
说到此，苏婉若原本还耷拉着的眼皮在一瞬间就睁大了。
九月初三，是江慕辰的生辰。
心下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让自己能够快些消化江慕辰和苏婉柔都已经死了这个消息。
“江公子也不知道去哪了，佚公子也没回来。今年的庆典倒是少了两个看头。”
叶妙心转过头来，看着苏婉若略带惊愕的脸，不解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婉若痴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微微收紧了拳头。
原来江慕辰去世了的消息卫舜君并未告诉清河盟的人，是为了防止清河盟内部人心动荡吗？
“没什么。”挤出一丝笑意，苏婉若便是站起身来，佯作伸懒腰的瞬间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涩的鼻尖。
梳洗完毕之后，苏婉若出门一看，整个长阳山上有建筑物的地方，回廊间错落的院落里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还有明黄色的绸布做点缀。
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画着一些苏婉若看不懂的符号，但是大致能猜到都是类似于祈福的东西。
明明清河盟的核心江慕辰和阿羡都出了事儿，可是整个清河盟似乎还被蒙在鼓里，过着这般悠闲的日子。
苏婉若看见远远走来一身银纹白色长袍，带着淡灰色抹额的男子自长廊那一头走来，看见他嘴角含着的笑意，衣袂随着步伐拂动，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她却是没办法好好的笑出来。还是不能从这“徒有其表”的喜庆中获取足够真实的解脱。
“卫公子。”
打过照顾，看见卫祁扬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这两日可以不必穿这身衣裳的。”卫祁扬把苏婉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见她还是穿着下人的衣衫的时候就说了一句。
“已经穿好了，就懒得换了。”
苏婉若看了他一眼，便是微微抬了抬眉梢：“你穿一身白色在这山上晃荡，也不怕衣服容易脏？”
“我又不砍柴下水摸鱼，为何会脏？”
苏婉若看着他的白色袍子沉默不语，貌似从她记事以来，姐姐就喜欢穿净色，而姐夫也是一样。两个人都恍若是世外谪仙一般。
可是而今，却是真的羽化成仙了吗……
看见苏婉若垂着眸子黯然神伤的样子，卫祁扬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怀有哀思对你现在可是有帮助？”
苏婉若捂着脑袋，不解的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了折扇，卫祁扬把折扇握在手里，在另一只手手心轻轻敲击着。
“我要是你，我就好好振作起来。化悲愤为抱负。”
不等苏婉若开口说话，卫祁扬就接着又看似无意的说道。
“明日是清河盟的盟会庆典，所以整个长阳山中的中弟子还有在江南城内的弟子都会前来，在校场内生起篝火一庆。
所以……山上四周各处，那些戒备森严的……会少了很多……”
卫祁扬的话都暗示到这个份上，几乎已经是明示了。
苏婉若纵使再傻，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溜出去的好机会。
整个长阳山平日里都是戒备森严，进来容易出去难。
通往长阳山上的道路又只有一条，且是都有人看守。并且四周都还是根本无可能攀爬的万仞坚壁的陡壁。
佯借着谈天的名义，苏婉若跟着卫祁扬在整个长阳山走了一圈，善于记忆路线和地形，苏婉若约莫把整个长阳四周的地形都摸了清楚。
“洛卿。”
苏婉若谢过卫祁扬之后正准备回院子里去用笔墨记下地图，却是听见卫祁扬一声轻唤。
她旋即转过头看着他，“怎么？”
“忽然想起来昨日卫舜君跟我说，叫你今日过去正殿一趟。”
上次的召见，她因为害怕听到江慕辰不好的消息所以就推辞了，这一次卫祁扬开口了，她也没理由再拒绝第二次。
来到正殿的时候，看见卫舜君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背对着自己在浇花，倒是和卫祁扬相反。
长发垂落到了腰际，苏婉若看见卫舜君转过头来，才发现他把胡子刮了。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卫祁扬一直叫他兄长，可是二人的年纪差别很大，应该是卫祁扬是卫家父母晚生的孩子。
犹记得第一日到来的时候卫舜君对自己的讽刺，苏婉若却是对这个人讨厌不起来，倒是有一种不自觉的亲切的感。
看见他朝着自己看了过来，苏婉若便是拱拱手，带着几分说了句：“卫护法好。”
放下手中的花洒，卫舜君看了一眼她，语气平缓：“你来了。”
虽然很简单的字句，可是却并不让人觉得冷淡。
“嗯。卫护法是想告诉洛卿关于姐……江公子的事情吗？”
苏婉若找了一个位置入了座，便是双手撑在椅子上，耸着肩看着他。
“他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走到苏婉若跟前，卫舜君选择了她邻座的位置坐下。
“嗯……”
遥遥望着远处，已经是夕阳西斜，整个天和山的交界处都是一片橙红。
微风徐来，卷起地面上的未扫尽的落叶，带着细微的“沙沙”声拂过。
卫舜君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垂着眸子看了一眼，并未饮下。
“洛卿，你恨他吗？”
他悠悠的开口，苏婉若却是心下一悸。她自然是清楚卫舜君口中的他是指的谁。
沉默了片刻，苏婉若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们一个盟会，或许是会随着盟主而动，江慕辰只是成立的人，而盟主却是阿羡。
所以你们现在粉饰太平，也是为了让整个清河盟安定。
我理解你们，但是我不是清河盟的人，我也不会跟着他的思维走动。
姐姐姐夫的事情，洛卿一辈子无法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