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谦娶的那个女孩,不就是温家收养的那个孩子吗?”李正纲吃惊的开口。
江琛从不曾见过这么失态的李正纲,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了似的。
但是,哪怕是发生了类似地震之类的大事,也不曾见过李正纲这般失态,他也是镇定从容的安排所有事情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他老人家这么的失态?
江琛顿时上了心,默默的观察着老人的神色变化。
嘴里轻声道:“是,就是温家收养的那个孩子没错。她叫苏暖。”
李正纲见心里的担心证实了,脸色数度变化,最终无奈的叹息一声,暗道孽缘啊!
当初他们欠了苏汉阳夫妇,如今下一辈也在命运的安排下纠缠在了一起,江家两个孩子都和那孩子纠缠不休,或许便是为了恕罪吧。
李正纲叹了口气,收敛心神。
“外公,您有事瞒着我,和暖暖有关。”江琛忽然开口,脸上笑容褪去,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略微蹙眉的样子,很是认真。
李正纲身子一震,嘴角笑容略苦。
真是老了,大惊之下,竟然连情绪都忘记收敛了。
其实也不怪他。
他已经收敛得很了,若是旁人,定然看不出东西来,也就是江琛,对他太熟悉了,所以在他第一次失态之后,刻意留意了李正纲的神态,这才发现了细微的端倪。
若是换一个人来,绝对是看不出来的。
李正纲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楼上江琛房间的门,见房门紧闭,没有打开,也没有动静,这才安心一些。
“走吧,去书房谈,有些事情,你有权知道。”李正纲拄着拐杖,缓步朝着楼上走去,神色平静,但略微佝偻的背却显出了岁月印刻的痕迹。
江琛注意到他的神色,知道肯定和苏暖有关,同样抬头看了眼房门,沉默着不发一语的跟上李正纲的脚步。
他心里有些不安。
总感觉接下去听到的,或许会对他的感情、生活都造成巨大的影响。
但是他不得不去面对。
他更喜欢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而不是,被动的,由着所谓的命运和旁人的安排。
所以,哪怕荆棘弥漫,他也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只要苏暖在他身边,他便无惧。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些恐惧。
那种感觉,在随着越来越靠近书房,而变得越加严重。
这让素来沉静镇定的江琛显得有些烦躁。
他烦躁的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最后回头看了眼他在这里的房间所在,跟着李正纲进了书房。
不管发生什么,对苏暖,他都会坚定不移,永不放手,除非他死!
李正纲进了书房,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去洗了手,烧了开水,准备泡菜。
外公曾说过,中国茶道博大精深,而品茶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修养,并且让人平静的事情。
如今外公净手泡茶,说明他的心,乱了。
江琛心里有些凝重,他安静的,沉默不语的坐在李正纲的对面,也不搭手,安静的看着李正纲泡茶。
既然外公想借泡茶之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便没有必要去打乱。
等开水开了,李正纲将开水倒入早就准备好的茶盏里,又将第一道水去了,这才为彼此各自添上一杯热茶。
热气缭绕中,江琛没有开口,李正纲也没有开口,好像就是爷孙两默默品茶,仅此而已。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江琛先憋不住,放下了空了的茶杯。
他的养气工夫是李正纲教的,却还没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境地。
“外公,你不打算告诉我些什么吗?”江琛哪怕急躁,开口也是平静的,淡然的。
这是李正纲从小教导他的,成大事者,不管心里如何急迫焦躁,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让人看到你内心的情绪,若是在谈判桌上,只会一败涂地!
外公的教训,他始终记得!
随着江琛的开口,李正纲也终于抬眼看向他。
从踏进这个书房开始,他便没有打算再将十几年前的过往掩埋,只是在这儿之前,他也要知道些事情。
“先说说你和苏暖是怎么回事吧。她既然四年前嫁给了则谦,为何如今又成为了你的妻子。”李正纲平静的开口。
他看着江琛蹙眉,顿了顿,道:“放心,你说了之后,你想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既然带你进来,我便没有打算继续隐瞒下去。”
他怕只怕,那个女孩知道了过去的往事,带着不干净的目的接近江琛和江则谦,目的,是要他们兄弟反目,闹得江家家宅不宁。
闹得江氏败落,江琛政途不顺。
若是这样,哪怕她是当初的受害者,他也容不得她!
江琛不知道李正纲心里的想法,但也知道自己若是不说什么,肯定也从外公嘴里探不出东西来。
“我去年回京上任市长,那个时候暖暖也已经和则谦离婚了。我们在酒会上遇到,而后又多次巧遇,后来,我拿着结婚契约给她,她签了,成为了我的法定妻子。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真正在一起,是过年那段时间的事情。她虽和则谦结婚了,但是两人之间有误会,则谦一直没有碰过她,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完璧。”江琛云淡风轻的说。
他知道李正纲担心什么,无非是觉得兄弟共妻不好,可是,江则谦都不曾拥有过苏暖,那又怎么算是共妻?
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他不在乎。
果然,李正纲闻言脸色倒是好了不少,不过依旧不是很好。
想了想,低声问:“你和她之间,是你主动还是她主动。”李正纲问。
两人之间谁主动也是个大问题,若是江琛主动的,那可以说得过去,若是苏暖主动的,那说不定还真和过去能扯上些关系。
江琛抬头平静的看着李正纲,越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抿着唇,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是我。而且,这不是巧遇,而是我处心积虑的设计。”
李正纲顿时震惊,呼吸微乱,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五岁,我十一岁,我当时被妈妈骂了,坐在凳子上不吭声。她拿了颗糖给我,说,哥哥别难过,我的糖给你吃。我第二次见她,她八岁,那年她父母双亡,刚参加完她父亲的葬礼,又参加她母亲的。她当时默默的流泪,却好像一夕间长大成人了似的,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我第三次见她,她九岁,跟在则谦的身后,小小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追着他。但是则谦,因为温子情一句话,骗得她落了水,偏偏他们都不会游泳。我把她救上来,她惨白着脸,说,谢谢你,哥哥。那次她大病一场,数月才好。”江琛平静而淡漠,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李正纲听得心惊不已。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外孙是个早熟的,却不曾想到,竟然早到这种程度。而且他对苏暖……
还想着,耳边就听到了江琛的声音。
“我如同一个吸毒的瘾君子一样,默默的对她上瘾,时时刻刻关注着她。则谦和她确定婚事的那段时间,我正好去执行秘密任务,刚出任务回来,就被叫回了家,说是则谦结婚,我匆匆赶回去,甚至没来得及去查她的最新消息。等我到了家里,才知道,则谦的新娘叫苏暖,我从小看着长大,默默守候长大的暖暖。我甚至没来得及和她正式的打个招呼,说一声你好。我感觉上天给我开了个极大的玩笑。明明则谦不喜欢她,却要被迫娶她。明明我爱她如命,却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嫁给别人。当时您正好病重,我借机离开,所以并没有参加完他们的婚礼,所以她也没见过我,不认得我。”
“知道她离婚的时候,我往京城赴任!那时候的我说不出什么感受,或许是激动,或许是迷茫,但在我还没有决定如何面对她的时候,她已经阴差阳错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一次一次的巧遇,让我觉得,如果这次再不抓紧她,或许这辈子,我都只能作为她生命的旁观者。所以我动手了,一步一步,让她成为了我的妻子,如今,我已经成功让她爱上我了。”
“这就是我对她的全部,我们之间的全部。”江琛抬头看着李正纲,平静而淡然。
仿佛刚刚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李正纲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外孙的执着和固执,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固执到了这种程度。
他深吸口气平静自己的心情,嘴角是抹不去的苦笑。
孽缘,还真是孽缘。
江琛在苏暖六岁的时候就将她放在了心里,可是八岁她却父母双亡,而九岁,她已经将江则谦放在了心上。追了十二年,她二十一岁那年,嫁给江则谦,二十四岁,他们离婚。
同年,苏暖和江琛领证,二十五岁那年正月,她成了江琛真正的女人。
这孩子,注定了和江家纠缠不清了。
江琛说完话之后,默默的看着李正纲,无言的催促和等待。
李正纲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起身拿了一本相册,翻到某一页,略微昏花的眼带着老花镜,伸手细细的摩擦着上头的相片,好一会儿,他才对淡淡开口,道:“琛儿你过来坐。”
江琛应声起身坐到他的身边。
李正纲将手中的相册移到江琛的腿上,淡淡道:“看看这相片上面的人你都认识么。”
江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将目光落在相册上,仔细辨认。
好一会儿,江琛才道:“这是父亲,母亲,温伯父,伯母,这个是暖暖的母亲,这个莫非是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