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龙被带离了病房，温沫离回头见落了满地的玫瑰花瓣，觉得很是刺眼。更让她觉得刺眼的是站在原地一副无所谓甚至还有些不屑的秦晟，他不屑的肯定是莫子龙会这么不堪一击。
不想看到这刺眼的一幕，温沫离低头见地上有一张卡片。
她走到那里，蹲下身，捡起卡片见上面有些稚嫩的笔迹:阿离，希望你能早日康复跟我在一起。
看着这卡片，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莫子龙趴在桌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字，嘴里还喃喃自语的模样。
这画面在眼前不过一闪，又变成了他因疼痛而蜷缩的身体。
莫子龙是单纯的，所以他分辨不出什么叫玩笑，也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他的人格健全，他一定会明白怎样用正确的方式去保护自己跟自己身边的人。
温沫离的眼神一黯。
她知道在boss的观念里，这件事他是没有错的。
先动手的是莫子龙，他只是正当防卫而已，只是他忽略了莫子龙不过是个普通人。
两个人真要打起来，莫子龙在他手上过不了一招。
温沫离也不觉得他有错，只是他不应该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去对待莫子龙。
她起了身，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秦晟。
“你觉得我做错了。”见温沫离没有看他，秦晟突然开了口，语气冷漠的可怕。
“莫子龙冲过来打你，你打他这件事上你是没有错的。”温沫离抬头，目光坚定，语气柔和。她试图对他解释，“只是，他是个普通人。你不应该用全力去打他。”
嗤笑一声，秦晟看着温沫离，他棕色的瞳仁里似有一座冰山，散发着阵阵的寒意。
“安娜，你变了。”
在温沫离因他的神色而有点惧怕时，他出了声。
“你变得有些悲天怜人了，你在同情那可笑的弱者。我是实力强大，那又怎样。他在出手伤我的时候就该考虑到这样的后果。要打人就不要怕被打。自己没实力，更没有资格怪还手的人。”
秦晟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他的漫不经心里带了些肃杀的气息，“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这也是你会被那些人牵着鼻子走，会被他们差点杀死的原因。你选择了杀手这条路，仁慈善良便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抛弃了这条路，也要明白什么叫因果报应。不过很可惜，你没有懂得这一点，你甚至还想让自己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简直可笑。安娜，你曾经是我最看中的属下，所以三年前我放过了你。这一次，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些话，秦晟没再去看温沫离的表情，他转身出了病房。
温沫离愣在原地，寒意从脚冒到了头部，让她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渐渐感觉到了手脚的冰凉，挪动了一下步子，她这才发觉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好不容易撑着自己的身体走到了床边，温沫离一坐下来，瘫倒在了床上。
boss说的没有错，他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她是变得善良了，或者说圣母。
普通人的生活让她失去了戒心。或许是为了彻底摆脱过去的那段岁月，所以她总是在不断地同情弱者。
可是她忽略了，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的同情是廉价的，可笑的。
弱者不会因为她的同情而变成强者，或者改变自己的境遇。反而她自身的实力会在一次次同情中被削弱。
她会被那些人步步紧逼，也是因为自己的仁爱。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她早就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一切办法来打探那些人的下落，然后把他们通通灭口，一个不留。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实力，因为她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但就像boss说的那样，因果报应，从她走上这条路开始，她就没有了回去的可能。
她厌恶的过去终究会成为一把利刃，将现在的她置于死地。
她不想这样，她只不过是想平静的过完这一生。
可人生大多数都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
十一月的c市，空气格外的凉。
十一月二十四日，c市引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雪的时候，温沫离刚好收到了刑天佑的短信。
【那个人已经走了。】
她点开刑天佑发送的图片，发觉那是boss出入境记录的截图。上面显示，他已经过了海关。
这次走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前天他说的话在耳边，还在回响着。
当初觉得这是boss盛怒之下的讽刺，当天细细一回想，发觉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现在想来这是一种警告又或是诅咒。警告她不要丢了自己的果断跟冷漠，诅咒她永远回不到正常人的生活。
当天boss说了这些话后，下午她去见了米小琪，把这些话告诉了她。
“其实boss说的对，你和以前变了很多。如果你喜欢现在的生活，这样的改变是正确的。”米小琪安抚着她，“因为你是人，不再像以前只是个杀人的机器。是人都会有感情，没有感情的人只是行尸走肉。一具行尸，活着跟没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安娜，boss会那样说，不过是他对你失望了罢了。因为他用了他的标准，他的角度来看待你。他以前没有意识到你已经变了，好在他现在明白了，这是好事。”
是的，boss之前没有发觉她变了。所以当他看到她对莫子龙的同情时才会那么失望。她的改变对他来说是一次打击，因为他丧失了一个同类。
那天谈话的最后，米小琪说:“boss说我们没有退路，那就没有退路吧。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重复这条道路。安娜，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还怎样选择？”
如果时光倒流让她重新再做一次选择，哪怕厄运缠身，她还是会选择重复这条道路。
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知道若是不走这条路，她跟以前的刑如风大概永远没有遇见的机会。
为了他，她甘愿接受命运的任何惩罚。
笑了笑，温沫离回复了他。
【那你今天要来看我吗？】
这个人有时候厚脸皮的很，有时候又傲娇的不行。想来医院看她又不主动说出来，还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提醒她，让她主动说出来。
发了短信，温沫离很快收到了回信。
【马上。】
马上？她挑眉，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不会这么快吧？她放下手机，期待的看向门口，“请进。”
房门被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捧玫瑰。
温沫离有些失望，看到玫瑰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来的人肯定是莫子龙。
上次被boss打了那一拳，莫子龙便住了院。现在这一层楼就是他们三个病号。这养病的日子也算是一天比一天热闹。
“子龙。”温沫离反射性的喊出了莫子龙的名字。
抱着大束玫瑰花的刑天佑瞬间黑了脸，“就那么想那个小子？”
不满的声音传入耳朵，温沫离笑的眉眼间都柔软起来。
放下手中的花束，刑天佑一看到她温柔的笑容先前那股小小的火气瞬间就没有了。
“看到这玫瑰花，我就以为是子龙了。因为他之前不是给我送过一次嘛。”刑天佑一进门，温沫离就开始对他解释。
“老婆，你记住，以后玫瑰花只准收我的。”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刑天佑就来气。
他的老婆，哪里轮的到别人来给她送玫瑰。莫子龙那个小子还想在他老婆面前献殷勤？门都没有！
这不前天就因为献殷勤被秦晟给打的住院了吗？
这也是这些天来，刑天佑觉得秦晟做的唯一的一件好事。
至少是给他出了口恶气。
看男人一脸春风得意，温沫离有几分明白他在想什么。不想男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开口问他:“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你不会是把这条短信编辑好了存在手机里，等到了门口才发给我的吧？我要是不让你过来，你准备怎么办？”
自己的行动被温沫离摸了个门清，刑天佑有些受不了。他还真是像她说的这样做的。他发短信的时候都已经想好了，要是她不提让他过来，他就一直提醒她。
要是她没看到短信，他在外面最多等半个小时就破门而入。
但是这些小心思他是不会在温沫离面前透露的，因而他笑嘻嘻的说:“怎么会？我的安娜做不出这么狠心的事。”
“哦。”温沫离故意拉长了音调，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以她对男人的了解，她就是不让他过来，他也会一意孤行。
“你别不信。”刑天佑耍起了嘴皮子，“我真是这样想的。”这样的辩解没有什么说服力，他指着窗外飘下的雪花说:“老婆，你看，你不相信我，现在就飞雪了。老天都觉得我很冤枉。”
“刑三岁。”温沫离笑了，“你在刑家的时候不学语文啊？”
“什么？”他一时没明白过来她想说的是什么，“我要学，家里会请人教。”
“那你语文老师的水平一定很堪忧。”她故意叹了口气，“六月飞雪是来形容人被冤枉，我可不知道十一月下雪这种自然现象有什么含义。”
这么一说刑天佑有点尴尬，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出口了，结果在自己老婆面前出了丑。不过他一向不觉得在温沫离面前丢脸有什么，他还是认真的点了头，“十一月下雪是来形容我现在的心就跟外面的雪一样，很凉。”
“你得了吧。”温沫离还在笑着，这个解释未免有些牵强。
但为了缓解男人的尴尬，她相信了他的解释，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胸口，“还凉吗？”
刑天佑趁机把温沫离的手捂在胸口上，“这样似乎好受一点了，不过还是凉。”
瞪了他一眼，温沫离抽回了自己的手。
“老婆。”他不甘心地看着温沫离把手放回了被窝。
假装没有听见男人的呼喊，她偏过头，轻轻笑着。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的下着，渐渐冻住了外面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