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
北宫温室殿。
“天地玄黄,日月洪荒!”
一道稚童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却是刘宏把两个儿子唤了过来,发出声音的,自然是年幼的刘协。
在他对面的刘辩,则捧着一本荀子,只不过和小家伙朗读声相比,刘辩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下上方的刘宏,时不时看一下对面的弟弟。
而刘宏同样也捧着一本书。
在仔细研读。
随后接下来的时间,刘宏父子三人皆是如此。
十一月初。
随着武侯封地学舍兴起,书籍之事再也瞒不过天下世家耳目,不少世家通过手段,从学舍中获得了些许书籍。
袁氏府邸书房内。
袁隗坐于主位,其他三兄弟相对而坐。
而他们身前的案几上,都摆放着两本相同的书籍,有的是千字文,有的是凡将篇,有的是训筹篇等蒙学书籍。
四人面色凝重。
书房内针落可闻,似乎这种状态已经保持了一段时间。
“咕噜!”
袁隗喝了一口茶水,面色凝重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喟叹道:“段修这是把天捅破了啊!”
“叔父!”
见袁基袁绍不说话,袁术起身行礼面色阴翳道:“侄儿以为此际袁氏,当联合天下世族豪强,朝天子逼宫,合天下之力共诛段修!”
左伯纸的出现。
对天下世家的冲击,无疑是最大的,大到连袁术都为之心寒,一旦廉价的书籍流入中原,后果将不堪设想。
“难!”
袁隗听了以后摇了摇头,沉声道:当今天子磨刀霍霍,早已准备向世族挥刀,段修人在西域,咱们就算夷平的凉州五郡又如何?”
“叔父!”
袁基起身行礼,面色凝重道:“侄儿以为公路所言不错,逼宫天子乃势在必行之事,天子最后动不动段修,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态度!”
“若天子愿意对段修动手!”
“那自然再好不过!”
“若是不愿,也能让那些醉生梦死的世家清醒,如此有助于袁氏行清君之侧!”
“侄儿赞同大兄之言!”
袁绍闻言起身恭敬行礼,沉吟道:“这一连数日,天子都于温室殿带着两个皇子修书,以此证明天子此时,同样也陷入了左右为难,咱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杨赐最近如何?”
袁隗把目光看向袁基。
“听说是病了!”
袁基想了想,开口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寒冬!”
“本初,公路!”
袁隗闻言点了点头,朝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关于书籍一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侄儿告退!”
二人对视一眼,朝袁隗恭敬行了一礼,便离开了书房。
“士纪!”
待二人走后,袁隗目光炯炯的盯着袁基,开口道:“你可是有心,让袁氏再进一步?”
“回叔父!”
袁基恭敬行礼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袁氏退无可退,一旦天子中兴,又有左伯纸为盾,演武化演文,我袁氏不出三代,必定泯然于众!”
“是啊,退无可退!”
袁隗听了以后把目光收回,吩咐道:“原本只想让天子妥协,如今却硬生生的走到了这一步,士纪可想过失败的后果?”
“多想无益!”
袁基笑着摇了摇头道:“局势到了这一步,袁氏要么一退到底,彻底成为刘氏之臣,待天子中兴之际,袁氏也能得到一个很好的名声!”
“要么改天换地!”
“集天下世家之怨推翻汉室,待袁氏进一步之后,再行天子欲行之势!”
“士纪有几层把握?”
袁隗闻言面色凝重,目光深邃。
“三成!”
袁基抿了抿嘴,开口道:“若结杨氏之力,可得五成!”
“士纪!”
袁隗听了以后摆了摆手,沉声道:“今日之言莫要再提,更不能入他人之耳,安排下去将袁氏部曲增加至五万,你这段时间多去杨氏走动走动!”
“世家是世家,皇朝是皇朝!”
“不到逼不得已,这条底线咱们不能去碰,你明白了吗?”
只有五成的把握,对袁隗而言还是太低了些,不过他也清楚袁基的话,已经是尽可能的高估,毕竟改天换地之事对他而言,始终是没有那个决心。
“侄儿明白!”
袁基恭敬行礼应是。
另外一边。
袁绍袁术两兄弟,在廊道并立而行,袁绍开口道:“公路,你说叔父会怎么做?”
“本初!”
袁术闻言瞥了袁绍一眼,不咸不淡道:“叔父如何选择,那是他和大兄考虑的事情,你我要做的,就是听从家族的安排,更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
袁绍闻言脚步一顿面色微沉,袖袍内拳头紧握,淡淡道:“公路言之有理,为兄受教了!”
“呵!”
袁术不屑一笑微微摇头,消失在了廊道之内。
“庶子吗?”
袁绍钢牙紧咬,眼中闪过一丝火气。
他在袁氏这一辈的地位,于袁术相当,加上这些年下来的名望累积,更是隐隐在袁术之上,随着年龄的增长,袁术与他越来越不对付,动不动就在面前刺激他几句。
杨氏府邸。
一处卧室之中,杨赐躺在床榻之上,面容见尽显病入膏肓之色,一侧的杨彪和杨修二人,满是关心的看着杨赐,目露悲戚之色。
“彪儿,修儿!”
杨赐嘶哑着声音道:“老夫这一次恐怕是难以熬过,在老夫死后,家族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父亲,您不会有事的!”
中年的杨彪含泪道:“偌大的杨氏,依旧还要靠您支撑,孩儿才能有限,恐难当大任,您一点会好起来的!”
“你们先别说话!”
杨赐费力的摆了摆手,嘶哑道:“老夫的身体如何,自然也是心中有数,当今天子欲行中兴之势,段修更制出廉价书籍,天下世家必不会为此妥协,袁氏更不会甘心于此!”
“彪儿切记!”
“杨氏门生故吏虽多,然这些年你都在地方为吏,难以自成威仪,更何况老夫这一走,也要连累你耽误三年,杨氏未来如何,老夫也不会与你为难,但你要切记,万不可与袁氏同行!”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杨彪跪伏在地,面色悲痛的朝杨赐行了一礼,身后杨修也同样如此。
“修儿!”
杨赐颇为费力的朝杨修招了招手。
“祖父!”
杨修赶忙上前抱着杨赐的手,脸上挂着泪痕,眼中满是希冀道:“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杨氏离不开您,孙儿也离不开您!”
“修儿莫要难过!”
看着自家的孙子,杨赐老脸上浮现一抹欣慰,嘶哑道:“你自幼天资聪颖,能举一反三,更能轻易看透世间本质,但有些时候太过聪明,反而会落得下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