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内陆,天气也愈加绵绵细雨,他们在路上的时候,雨丝像是绵柔的网在天色中降落。
阴沉的天气,反倒和陆昀年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车厢里,
郝凌皱了皱眉,打了个哆嗦,“你一路上在笑什么,挺渗人的。”
男人笑而不语,将怀里的佛像抱的更紧了。
“疯了,疯了,疯了!”郝凌转过身子看着前方的路况。
“郝先生,前面路堵住了,过不去了——”司机停下车说道。
“绕路吧。”郝凌拿出地图,指给司机看,“走这条路,虽然耗时,但是能走。”
“那边有日军,我不敢!”司机看了下位置,心里咯噔一声,嘴唇颤抖。
“有我在,你怕什么?!”郝凌厉色半分。
司机颤抖地扶着方向盘转移位置,却发现日本皇军站在那里检查流动人口,他猛地刹车。
“前面有监察枢纽,我们这些从云城的人过不去。”司机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明显有些胆寒。
“原路返回吧。”
待在后面的陆昀年声调轻微,语气颇为寡淡地说了一句。
也只好折路返回。
他们在堵路那里留宿,等待着道路的开通。
听说前面塌方了,正在派人处理,而他们刚刚去的地方道路是这一带富甲一方的章家。
日军在严格监控他们的家人,威逼利诱,博取他们在这里的名声,妄图夺走他们手中的工厂。
陆昀年觉得房间有些沉闷,推开窗户,沉寂的目光垂落在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有一个妇女跌跌撞撞地跑进宾馆,头上蒙着面纱,全身紧裹着,怀里抱着婴儿。
她走到宾馆老板跟前,将孩子托付给他,双膝下跪,请求他好好照料她的孩子。
“我们家夫人实在没办法了,那些狗东西日日窥伺着章家,大炮都快架在夫人老爷的脖子上了,拜托你!”
宾馆夫人抱着婴儿,老板赶紧扶起嬷嬷的身子,“不碍事,我们和章夫人一家都是朋友。”
“现在世道不太平,这点小忙我们可以帮忙照顾的。”
话音刚落,轰炸机凌空,在天空中滑翔而过,闪烁着一抹尖锐的刀恻,扔下去的炮弹正巧不巧落在章家洋房头上,轰炸的声音让周围的人恐惧地躲进房间里。
宾馆老板一看,沉稳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身子虚弱地半倒在一侧的墙壁上。
“怎么,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小姐!”嬷嬷崩溃跌落在地,她站起身子看了一眼小婴儿后,快速地折路返回。
要死一起死,是小姐带她回来的。
宾馆老板赶紧扶着夫人回到屋中,关上门。
章家楼房崩裂,婴儿似乎感应到什么,猛地在她的嚎啕大哭,怎么也止不住。
敲门声也在此刻响了起来,让他们夫妇心里一惊。
男人让女人带着孩子躲到内室里去,随即去开门。
“这位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昀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目光垂落在他的身上,深邃的眼眸藏着点点星火,他平静地启唇:“把小孩儿交付于我吧。”
“什么小孩儿,我听不懂先生话里的意思。”
“你在这里,日军迟早会找到她的,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的隐患和祸害,到时候她的下场只会和刚刚坍塌的章家楼房一样。”陆昀年也不打算转弯抹角,索性将话一次性说个明白。
他的语调很冷,让满头冒汗的老板镇定心神。
男人突然顿住,哑然失色,过了好一阵,上下打量着陆昀年的身形,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突然想到什么,他瞳仁涣散放大,蹙眉道:“您是陆昀年,云城的都督?”
“嗯。”
男人剑眉狭长,薄唇含着平淡的笑,虽是坐在轮椅上,但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傲然的贵气,是常人所不具备的。
“这是章家千金,虽然您是陆都督,但我们仍旧不能立马做出决定,请让我们考虑一下。”
“可以。”
回到房间的陆昀年眼眸清冷,一手托起桌面上的佛像,交叠的身影华贵优雅,被光色照拂下,眼底倏然滑过一丝幽光。
“我的契机来了,佛祖,是宿命轮回吗?”
“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
“只能,是我的。”
房间里,五官比妖孽还要贵上几分的男人勾着唇别有深意地望着佛像。
一盏茶的时间,宾馆夫人敲响了陆昀年的房间。八壹中文網
身在乱世,危在旦夕祸福相依,宾馆夫妇不敢赌,这是友人的孩子,他们不能辜负友人之托。
他们也不能走。
夫人抱着婴儿,粉嫩的小婴儿笑盈盈地朝她挥手,轻轻地低笑着,声线柔化了夫人的心。
老板看了一眼婴儿和夫人,又正身看向陆昀年,嗓音掷地有声:“陆都督,我们夫妻答应你这个提议,不过你得发誓,得一辈子保护她。”
“我们不愿她受到任何的伤害,这是友人给我们的嘱托,也是我们的希冀,希望陆都督答应!”
陆昀年视线落在裹着粉布的婴儿身上,敛去偏执的神色,轻声道。
“我答应你们!”
“那陆都督要去何处,云城已经覆灭了?”老板继续问着,他得保障小婴儿的安全。
“去内陆……”
“内陆也会掀起血雨腥风的,算了,夫人给陆都督吧,我们还要一辈子守在这里呢,小姑娘跟着我们会死的。”老板催促着旁边的女人。
*
婴儿交付于陆昀年的怀里,她猛地打了个哈切还带着困倦,像只小猫拱拱身子窝在布裹里,温温软软的脸颊带着幼态的稚嫩。
“乖孩子。”陆昀年缠绵地用手指轻轻触碰小孩儿的脸颊。
小孩儿将整张脸埋在一侧,呼呼地睡觉。
从外探查情况的郝凌一看男人手里抱着孩子,惊愕地都能在嘴里塞下俩鸡蛋。
“陆昀年,你又在搞什么,哪儿来的孩子?”郝凌声音弱了好几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男人去像个没事人一样,眸色稍稍一敛,一改平日的冷峻,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像是斯文败类中的坏种。
“我家的。”
“滚你妈的,你都没结婚哪里来的孩子,你踏马的是不是得神经病了,把别人小孩抱过来了?!”
郝凌挠了挠头,崩溃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