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我来接你了,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他将身上的衣袄盖在少女的身上,背起病重的少女,一步一步地踏入厚重的雪地,跨过高高的门槛。
随后,他将昏睡的少女放在没有雪的地方,亲吻她的额头,“弯弯等我一下。”
他仰头盯着“张府”看了良久,慢慢地下跪朝着庞大的屏风三磕头。
才慢慢地起身背着少女离开。
四处飘零的雪花,还未痊愈的身子在雪地里摇摇欲坠,似乎顷刻就能倒在地面。
有人握住了他的肩膀,可也在那一刻他的意识昏迷了过去。
“不……弯弯……我要带着她看病……”
“不!”
那时候他踏入少女养病的房里的时候,一股阴风深入背脊,那里面几乎与户外一个温度,少女的身上是干瘪的被子,比那些丫鬟的屋子还要差。
就算空气中依稀能闻到药味,但是这样的环境好像刻意在凌迟,他们在慢性杀死她。
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撕裂,难以痊愈,以为人心险恶,没成想会成了这样。
如果……如果他一直昏迷,一直不曾醒来,是不是少女已经在冰冷的屋子里盖着阴冷入骨的被褥死了,无人知晓。
他不敢想!
“你醒了?!”温润的嗓音让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少年彻底清醒过来。
少年微微偏头,窗口站着身材笔直的男人,脸色酡红,浑身泛着书香气质。
“先生?!”
“嗯,是我,陵之。”
他眼神落在他的身上,看出他眉宇的焦急和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他止住了他,“陵之不要着急,我已经让大夫检查那个小姑娘了。”
“谢谢先生!”
“我听说了张府的事情,你和你母亲断绝关系了,就为了一个女孩儿?!”先生继续说道,若有所思地整理书桌上的笔墨。
“是的,先生,若先生为难,我们可以立即离开!”
他摇了摇头,“不,既然救了你们,就没有这些顾虑,我也不会过问其中的缘由。”
“我很喜欢你的才华,特别是画。”先生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若被赶出府,可以靠卖画……”
张陵之当即打住先生的话,“不……先生……画是给一个人画的。”
“我可以干其他的事,我这么多年在海外不可能什么事都不会。”
先生心中略微惊讶了半秒,唇边像是染了霜雪,“画是一个人画。”
“是我考虑不周了,抱歉。”
“先生也是为了我着想,不碍事。”张陵之微微躬身。
先生苦笑连连,手中的毛笔摁压在渲染的墨水中,“曾经也有一个人说她只给我一个人跳舞,可她现在却在一群人里扶摇直上。”
“我希望,你的喜欢也不要这么廉价低贱。”
先生转过头来,双眸紧紧地凝视着他,“这个世界的爱何时纯洁过,你说呢,陵之?!”
张陵之不清楚先生经历过什么,还是微微摇了摇头,轻声细语地说着,连时间都在开始为他延长了一般。
“不……先生……至少我做不到——我的爱有任何的瑕疵。”
“…………”
先生走后,他去了弯弯所在的地方,他看到了老熟人,是林媛媛。
她站在床边,荡漾着温柔的笑意,“陵之,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里?!”张陵之警惕地看着她,挪身到弯弯的床边,探着少女身上的温度,才堪堪缓了一口气。
“你既然能在这里,为何我不能?!”林媛媛看着少年仰起头,“若不是我,估计在你家,你的小姑娘就死在那破院子里了。”
“你应该感激我!”
她笑了笑,令人耀眼的眸色透着一股子的狐狸狡黠感,拍了拍张陵之的肩膀。
“不用感谢我,我走了。”
林媛媛声音很小,跟随风雪滑过岁月的痕迹,最后被埋葬在尘土里,“磨难总会过去,可是我也要迎来我的困难了!”
张陵之没注意她后面的话,深邃的眸子款款而落在少女的脸颊上,手轻微地触碰着她的脸颊,睫毛乱颤,他将藏在袖口的蝴蝶丝带再次戴在少女的眼睛上。
“弯弯怎么能把这个东西给我呢!”
“弯弯,陵之一直在这里陪你。”
“这里很暖,不冷的。”
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先生这里,他盘算着先出海做贸易生意,可又想到张家几乎将海外生意统统包揽,难以争夺,指不定还被他们打一顿。
所以,应该从内陆发展起来。
考取功名是母亲给他规定道路上的一道关卡,可是他不愿意,少年更倾向于经商。
无金钱来源,无任何的关系,现在的他陷入四面楚歌。
少年盯着房内的玉石雕塑发愣,他逐渐靠近,手摩挲着玉石上面的纹路,顺滑的触感让他灵光一闪。
他好像有了思路。
*
少女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像是溺死在了河里,永无止境,浑身发冷,被冷风灌入麻木不仁。
只有断断续续的声音在牵引着她前进。
她冲破束缚,拧着眉睁开眼,手回握着温暖,眼前还是一团漆黑。
“少爷,是……你……吗?”少女嗓音很软很慵,被压制到了谷底,半声气半声喘。
“是……是我……是陵之……”少年紧紧地握着她。
鹤弯弯闭上了眼,唇角勾起,无奈无助地笑了笑,“少爷,你醒了啊,弯弯……也醒了……”
张陵之握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抱在怀里,亲昵地在她的耳垂下低声呢喃。
“嗯,弯弯,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没人会阻碍我们在一起了,我与张府断绝关系了。”
鹤弯弯还没反应过来,她伸出手去抚摸张陵之的脸颊,紧皱着眉头,咬着干涩的下嘴唇,“为什么要断绝关系,那是你的家呀,你不可以为了我断绝关系。”
“那是你的家,陵之哥哥,那是你的家,怎么有人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抛弃从小生长的家啊?!”
她从小都未曾体会家的味道,所以对家只有向往和珍惜之情,她更希望他们圆满,也不希望张陵之为了自己而与家庭决裂。
她觉得家庭,那该是多么美好的啊,有父母疼爱,不用忍受一切的委屈,那是爱的源泉。
怎么可以为了自己,而抛弃一个家。
“陵之哥哥……回家吧……弯弯从小就没有家,弯弯希望少爷不会因为弯弯而与家庭决裂,那是不幸的。”鹤弯弯蜷缩着身子,身子逐渐耷拉下来,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五年的艰辛,她不愿让张陵之受苦。
她是不幸的,少爷和她在一起只会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