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线突然不再借助落清秋的身体说话了。但是它的沉默也没有带来什么好的变化,之前的血色图腾已经重新出现在了落清秋的眉心,而且这一次没有消失,而是烙印在他眉心上一般。
他的一只眼睛也彻底的变成了炽烈的血色。
他苦恼的抚摸自己的眼睛:“这一次是真的逃不掉了呀,本来还想着这一次也能够顺顺利利的避免露出这样的状态,没想到还是避免不了呀。不过这样大概也算是好的吧,毕竟还能够再动用一份力量,这样能够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他慢慢的扶着柱子朝着城外走去,他的血不是没有招惹来一些人的注意,但是他早就在出了大殿的时候就施了障眼法彻底的隐藏了自己的身形,没有人看得清他的样貌了,所以他也不用注意自己的情况。
只是他这一身衣服实在是惹人注意了些,不过见看不见他的脸,其实没多少人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因为敢在羽皇城杀人,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羽皇城一直都没人出现,只因为小女婴很清楚,这血不是别人的,是落清秋自己的……既然是他自己的血,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他轻轻的笑,一只血色的瞳孔盛满了痛苦,另一只苍蓝色的瞳孔也开始沾染上血丝。
额头血色的图腾开始有了蔓延的迹象。落清秋不是没有感觉到脸上这种异样的感觉,他只是已经没有力气去阻止了。刚刚那么一刹那,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都星力。
没有人看得见,磅礴的星力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但是耗费的精神却是无法弥补的。
不过体内星力恢复了,他的体能就恢复了,他走的也越来越快。眨眼之间就离开了羽皇城。
他抬起头看着落皇城外,三个字带着磅礴的威压庇护着整座皇城,他虚弱的笑:“只有你了,只有你还陪伴在我身边了,我也只有你了。他们都抛弃我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我不知道除了你,我还有谁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他知道的是,自己现在必须要回到自己的皇城,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也只有那里才能一直庇护自己。
浔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出现在他面前,他早就在落清秋来到城外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也感觉到了他的虚弱,否则他不会来的这么快。
浔伸手接住了他。
“大人,回家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浔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可是落清秋却笑了,虚弱但是灿烂的笑容灼热而耀眼:“嗯,回家吧。”
他的家终究是他的家,他的家人不会抛弃了他,哪怕他在外面伤痕累累,哪怕他在外面受尽苦楚,但是他的家永远都不会放弃了他,永远也不会把他当做一个可以随时放弃的棋子。
他是一个最真实的人,他知道如何去分辨对自己好和不好的人,因为他一向都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令人可怕的地步。
但是知道自己的家人不会放弃他之后,他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么的脆弱,至少相对来说他有人疼。
而他的家人从来都不回去问自己在外面到底做了些什么,只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想要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说出来,不想说出来的时候就一定不会说出来。
只因为他本身就是这么一个纯粹的人。
他在浔的怀抱里睡着了,梦里他梦见了记忆里那个年轻漂亮的莫贝,也梦见了那个帅气高大的落清煌,还有尚且年轻的落清碧和落清溟。
那个时候的他不过刚刚出生罢了,却拥有很多别人不曾拥有的亲情,那是属于家人的爱呀,也是他童年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但是很快血色笼罩了他的世界,然后他清醒过来了。
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大殿,睡在了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的很好的被子表明他没有任何睡眠上的恶习。他慢慢的下了床,一身白色的寝衣很宽松,遮掩了他的身形,却显得他的脸比这身衣服更加的苍白。
他走向大殿另一边被屏风阻隔开来的铜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脸:一只眼睛就算是彻彻底底的变成了红色,没有任何变回去的意思;另一只苍蓝色的眼睛也被血色浸染,已经有一半变成了血色,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彻底的变成一双血色瞳眸吧。
额头的血色纹路还是那么的蜿蜒,漂亮的很强势,也很嗜血。
他的指尖跟脸色一样苍白,他抬起手慢慢的抚摸血色纹路,没有丝毫的凹凸不平,还是那么的光滑,一如记忆里那种光滑。
他无声的笑了笑,慢慢的朝着大殿外面走去。
烁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想必是浔告诉的他,所以他也顾不得腻在白曌身边,而是迅速的赶了回来了。
只是落清秋恰好睡了,他只能盘膝坐在门外打坐。
听见开门的声音,烁槿睁开了眼,却看见一双单纯而精致的眼睛。只是那双眼睛已经快要彻底的变回千年前的样子了。千年前那个让他们不敢想起的样子。
但是烁槿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些,因为落清秋这很明显是受到了刺激,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不从一恢复记忆开始就变回这幅样子?而是偏偏到现在他儿子都出生了才变回这个样子,而且烁槿不相信落清秋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变化,除非他自己放弃控制。
“大人,我回来了。”
落清秋继续习以为常的笑容:“嗯,回来了就回来了吧,想白曌了就回去看看吧,我这里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我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了吗?”
烁槿是他的一部分,自然是能够感受到落清秋想要他感受到的一切,若是落清秋不愿意他感受到的话,就算是打破了一切也没办法去知道落清秋到底想的是什么,他真的太强大了,强大到就算是烁槿这个跟他同命相连的人也不可能窥探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烁槿知道,落清秋是真的出了意外,否则现在生活安安稳稳的他不会变成这样,这是要灭世的样子……
可是现如今又有谁能够逼得落清秋想要灭世呢?只怕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可是联想到别的方面这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纠缠起来就像是一团毛线,解不开有放不下。
良久之后出神的落清秋才苏醒过来,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走吧,我有事情要去做,去把天刃叫来。”
他朝着殿外走去,烁槿双眸神色复杂,他如何不知天刃的职责?天刃负责的是落族的军队,这个关头大人把天刃叫来,岂不是说他想要带着军队离开这里?
只是说到底他都是属下,为人臣子,当尽忠职守。
“是,大人。”
他转身离去。
落清秋抬手从身边的花丛里摘下朵娇艳欲滴的鲜红花朵,仿佛鲜血浇灌一般都娇艳,衬得他手越发的苍白。
他慢慢的把花瓣碾碎,鲜红的汁水顺着他掌心纹路流淌,染红了他的命运线。
“呵,这就是本皇的命运,注定了要被血染红,就算本皇再不愿意再不情愿,也还是要被推上这一步,这就是宿命吗?”
他抬手,鲜红的汁水继续流淌下来,顺着手掌流入手臂。
他怔怔愣愣的看着汁水继续这么流淌,然后他回过神来,转身朝着浴殿而去,他现在突然不想忍受身上的肮脏了,他想要把这肮脏给洗去。
青雪来的时候恰好落清秋去了浴殿,所以得到侍卫通报的青雪连忙朝着浴殿而去。
烁槿来通知她的时候那深邃的神情直接让她吓得胆战心惊,生怕落清秋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要是去晚了指不定落清秋会怎么生气。
虽然落清秋是真的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但是公私分明是他最基本的准则,平时打打闹闹没什么,但是正事来了就不能打闹了。
而现在就是这所谓的正事的时候了,而且青雪很清楚认真起来的落清秋到底是多么的暴戾和冰冷,他根本不会管那个违抗命令的人地位到底是多么重要,他要的只是不违抗他命令的人。
而且他不缺给他卖命的人。
浴殿之内热气升腾,星力源源不断的转化为热力蒸腾本就常年不寒的水。
落清秋靠在池壁边,双臂舒展开撑着池子,雪白的蝴蝶骨微微凸起,真的像是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般。
筋骨分明而雪白的手臂张开撑着池子边缘,水雾氤氲沾染上他的眉睫,如同沾了水而无法动弹的黑色凤蝶。
蓝色的发丝披散下来占据了偌大一片水面,就如同捕猎者给猎物编织出来的最甜美梦幻的网,而网下藏着的却是无尽的杀戮。
他只是这么泡在水里,却已经是一片诱人,仿佛他生来就该是这般模样。就连跟蓝色发丝格格不入的血色纹路也在氤氲的水雾之中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