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形象气质,让我本能地就想到昨天偷偷潜进我们家里的那五个人,看来这人很可能也是那个马五爷的手下!
黑马甲表情十分不善,眼看着就要来到店门口,这时候我转身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我放下镜子,见货柜上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就走到里面放酒水的地方,一手拎了一瓶青啤,只要那人动手,我就拿酒瓶往他脑袋上招呼,好歹这酒瓶手感很不错,重量也合适,勉强能当个武器不是?
就在我转过身,做好了最坏打算的时候,那人已经一脚踏在了门槛上。
我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可是还没等那人跨进店来,突然一个人影从他身后窜出来,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把那人往边上一推,嘴里连连说着抱歉,人已经抢先挤了进来。
这小卖部的走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要是两人对面走啊,就必须得侧过身子互相挨着才能过去。
所以新来的这人一进门,就把过道给挡住了,那黑马甲的男子就被他堵在了门口,一时间进不来。
新来的那人背着光,我还没看清楚他的脸呢,他就主动给我打招呼了:“那个……段先生,我等了你们半天了,刚才正好看到你进来。”
唉?
我一听这声音,这不是周长安么!
他等我干什么?不,他说的是“你们”,说明他等的不是我,而是我跟贾算人两个人。
我踮了一下脚尖,目光越过周长安的肩膀,瞥了一眼他的身后,那个黑马甲的男子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不见了。
我略略放心了一些,才想起来跟周长安说话,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人,就故意板着脸说:“周先生,你在这等我们做什么?干嘛不去店子里等啊?”
周长安表情有点儿不大自然,他干笑两声对我说:“你们店子里,不是有那个……”
我看着他的表情,一下就明白过来,他是怕张大拿跟他动手,所以不敢去店里。
于是我又问他:“那你怎么不上楼去敲门儿啊,你不是知道我们住哪吗?”
周长安奇怪地看着我说:“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你们跟我父母住一个单元,所以我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没等你们出来呢,我就想着先去买了点儿早餐,刚回头就看见你到进了这小卖部。”
说完他就问我吃过没,要请我吃包子。
我见他手里真拎着一大袋包子烧麦呢,看来不是一个人吃的,肯定还有我跟老贾那份,连忙说吃过了。
所谓礼多人不怪,虽然只是一顿早饭,不过多少是个情谊。我看他还挺客气,不像昨天似的神经兮兮的,表情上就缓和了点儿,语气也不那么生硬了,告诉他说:“我以为你知道呢,我们就住你父母对门儿啊,三楼。”
周长安瞪大了眼睛,最里连连说:“怪不得,怪不得呢。”
我感到十分奇怪,心说什么怪不得,怪不得什么呀?这周副处是不是又要发神经了?
想到这里我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谁知道周长安干脆上来拉住我的手臂,急忙问:“那帮我母亲火化的,也是二位大师了?”
我一愣,就想起那天晚上,老太太阴魂不散,变成怨鬼来杀人索命的情形来。
那天要不是老贾的五行阵,和张大拿的及时出现,我现在早就被周长安的鬼老娘给弄死了,这件事现在想起来都叫我一阵阵的后怕。
他老娘说起来还真是在我们家烧没的,非要说成是火化嘛,也能说得过去。
不过要说是我们帮忙的,那就显然有点儿……嘿,有点儿过誉了,那是给我和张大拿脸上贴金呢。
周长安不是那种纯粹的书呆子,要说他这人是穷苦出身,还是知道不少人情世故的。
所以他见到我的神情,就全明白了,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段先生,不管怎么样,我都谢谢你。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有事相求,有事相求。”
说着他就把我手里的两瓶青啤抢了过去,又把我刚才假装把玩的小镜子拿了,问那柜台后面的老板:“算算,多少钱?”
我看他正从兜里掏钞票呢,心想,这人还真是细心,连我把玩这小镜子都注意到了。
可是我哪能让他给我付钱啊,待会就算贾算人把他宰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那是生意归生意,这会儿算怎么回事儿啊?
再说这两样东西我一件儿也没想买,何苦让人白破费呢?
我就拦着他,连忙说:“别别,周先生,东西不必买了,我带你去见贾大师行吗?”
谁知周长安死活要买下来,匆匆付了钱,还要了个塑料袋帮我拎着,边往外走边问:“段……段大师,咱们是去店里还是去家里?”
我说你千万别叫我段大师,又告诉他老贾已经上店子里去了,咱们还是直接去佛香斋吧。
周长安显得有些犹豫,看来他对张大拿真是有阴影了,不过脸上虽然犹豫脚下可不慢,好像有天大的急事儿一定要马上见老贾似的,居然不用我带路,自己就沿着南家巷一路往巷子口去了。
我出了小卖部的门,先四下打量,确定那黑马甲的家伙已经走了之后,才跟着周长安,两人一路小跑,没一会儿就到了佛香斋门口。
到了佛香斋,根本不用我废话,周长安撂下东西就扑了进去,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给他薅住谁了,就听他在那大声恳求:“贾大师,贾大师,您一定要帮帮我呀,救救阿萍!”
阿萍?阿萍不是他老婆吗?他老婆又怎么了?
我摸着墙壁,把灯摁开了,却见张大拿黑着脸站在店子当中,还是披着一身花睡衣,袖子给周长安扯得都露了肩膀。
再看贾算人,这老头正抱着茶杯好好的坐在沙发上呢,此刻正一脸惊诧地面对着纠缠不清的俩人。
周长安定睛一看,才知道自己找错人了,连忙松了手,对张大拿说了声抱歉,又匆匆忙忙地走到沙发边上,一脸诚恳地说:“贾大师,求求您务必援手,救救阿萍吧。”
张大拿一脸不爽的样子,上去就要撵周长安滚蛋,我连忙拉住他,在他耳朵边上悄悄地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张大拿一想也是,就哼了一声,抱着手臂,在那冷冷地瞪着周长安。
贾算人倒没计较许多,就让周长安先坐,还是老规矩:万事先问卜,前程一卦知。
周长安显然是早有准备,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就双手交到张大拿手上,嘴里还连连抱歉地说:“张老板,昨天的事儿实在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给你赔个不是!”
张大拿是吃硬怕软的性格,见他这样也没脾气了,咧着嘴不知道咋说好,想答应下来把梁子揭过去,可嘴里没词儿,只能不停地给我使眼色,一副乞援的样子。
我心里好笑,又不忍心看他俩僵在那,就说:“张老板,难得周先生一片诚意,你就把钱收了吧。”
张大拿这才把钱接过来,哼哼唧唧半天,才憋出一句:“行……行吧,我这……我这脾气也不咋样儿,你那啥,也别往心里去。”
周长安连声说是,这才返回来,请贾算人给他卜卦。
老贾就问我,这周长安的气色如何,印堂有什么异常,三炷香烧得旺不旺。
所谓的这个三炷香,是老贾他们那派的说法,说是人的头顶、双肩之上,各有一炷香,一主自身吉凶,二主环境好坏,三主家人亲友。
之前他曾跟我提起过两次,说这是最简单的算命法门之一,看手相面相的还要学辨认和背口诀,但是这三炷香只要会看,被看之人当前是个什么状态,一目了然。
至于怎样看这三炷香,老贾也跟我提过,说只要开了天灯或者阴阳眼之类的,念一遍“开明三香咒”,然后伸手挡住自己的额头,不让自己那柱香的烟气迷住眼,就能看见别人的了。
至于看得是否真切,是否清楚,那就关乎看香者本身的道行和天赋了。
不过说是三炷香,其实是看不见线香本身的,只能看到三柱青烟袅袅,在人的肩膀和头顶升起或盘绕。
如果一切大旺呢,三炷香就笔直地冲上天,又粗又浓;如果自身有什么三病五灾的,那主自身吉凶的那柱香,也就是头顶的那一柱烟气,就会视情况而变得细弱或者断断续续。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我虽然都明白,可这法子我又没试过,道行又低得令人发指,哪里会看啊!
我以为贾算人这是让我给他当“托儿”,当我假装看过一遍之后,说一些“施主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之类的话来吓唬吓唬周长安,好让老贾接着忽悠的。
这种事我不愿意做,你有本事你就把人宰得心服口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吧,光靠忽悠算怎么回事儿啊?
于是我就告诉他:“周先生气色不太好,额头晦暗,皮肤没啥光泽。”
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我也就明说了,顺便还把塑料袋里刚买的镜子拿出来,给周长安自己照照。
贾算人仔细听着,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三炷香怎么样?”
我虽然不想跟他坑蒙拐骗,却还是有点儿好奇的,于是照着老贾之前教我的,开了天灯,同时念了一遍“开明三香咒”,然后抬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定神儿向周长安的肩膀和头顶看去。
说来也怪,当我的目光到达周长安的头顶时,居然真的看到了一线似有似无的青烟,正不急不缓地向上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