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看到保时捷男,神情微变,他们似乎互相认识,但绝不会是关系要好的那种。
我有些不明所以,这个保时捷男我确定从没见过,不知道他和飞飞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个男人身高大约在一米八五左右,算是真正的人高马大了,身型也很挺拔,笔挺的衬衫将他那明显是长期健身的驱赶,包裹出几分结实的雄性味道。
虽然对方不论从外型还是气质上,都不折不扣地符合型男标准,但我只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阴柔的味道,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他的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盯着我们,一头很有欧美范儿的长发,在夜晚的风中微微飘拂在他的脸庞上,我似乎隐隐猜到这家伙是谁了……
就在这时,保时捷男弹掉烟头,双手插进口袋,缓缓向我们走来。
飞飞立刻拉着我向水产店走去,谁知那保时捷男沉声喝道:“站着。”
我们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着他。
对方一直走到飞飞面前三十公分的距离,这已经是一个接近暧昧区域的位置了,如果是两个陌生的男女,面对面如此相近地站着,显然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
我的心里涌起一抹不快,可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并没有置喙的余地。
“马元亮你想干什么?”飞飞皱着眉头退开两步,和我并肩站着。
被我猜中了,对方果然就是李隆基所说的马五爷的儿子,马元亮。
“他是谁?”马元亮不冷不热地问,却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飞飞忽然挽住我的手臂,淡淡地说:“他是我男朋友,你管得着吗?”
马元亮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丝毫看不出气恼的神色,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好好享受你最后一周的单身时光吧。”说着终于转头看向我,有种俯视而警告的味道,“小子,人贵自知,得不到的东西,不要强求。”
说完这句话,他就潇洒地一转身,走向了他的保时捷911。
飞飞轻轻推了推我,说道:“走吧,我们去吃东西,不要跟这种傻逼废话!”
她说着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马元亮走路的身形微微一顿,接着又像没事儿人似的,回到自己的车里,发动,油门。
一阵六缸发动机震耳欲聋却又极度刺激肾上腺素的轰鸣声,仿佛一头工业时代的猛兽在我们身后咆哮着。
汽车始终不曾松开手刹,任由那发动机的轰鸣声,不断地响彻整个南家巷的寂静夜晚。
曾经有这么一句话,说是在男人耳中最动听的两种声音,一种是女人在床上的呻吟声,另外一种就是引擎高速旋转的轰鸣声。
这两者任一一种,都可以让绝大部分男人感到热血沸腾,并且很容易被激起两种最原始的冲动。
一种是性的冲动,一种是力量与速度相结合的暴力冲动。
我忍不住想到啸傲山林的老虎,这种动物被人称作“山中之王”,偶尔就会在山林内发出一阵阵骇人的咆哮,似乎就是为了震慑和警告山中那些卑微的动物们。
马元亮也是如此,他以引擎声作为自己的咆哮,震慑的当然就是我这个卑微的小公鸡……
呸,我自己都被自己这个比喻气笑了,我他娘的怎么成了小公鸡了,最少也是头猎狗啊……
一时兴起,我就低声问飞飞:“你看他像什么?”
我本意是问她马元亮像不像一头老虎,其实类似马元亮这种有钱有脸有身材又有学历的男人,放在言情小说中就是霸道总裁啊,走到哪都引来无数花痴疯狂爱慕的那种,说他像是山中之王,应该是比较贴切的。
谁知道我们飞飞根本就不吃霸道总裁这一套,朝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说:“他像个傻吊!大晚上的在那装逼,这种货我在学校里见多了,幼稚。一点儿公德心都没有。”
也许是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保时捷911的引擎声忽然就降低了下去,刹车灯熄灭,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汽车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消失在了黑暗的街巷之中,只留下不断消散的回音。
水产店后院的烧烤摊生意一如既往地好,老板娘一看到我就跟我埋怨:“段老师,晚上咋不来吃饭,都给你备好菜了,便宜那俩白眼儿狼。”
好像在配合老板娘的台词似的,海东青带着他儿子在烤炉边嘿嘿傻笑,俩人脸熏得跟黑炭一样,一人一把烤串,同样娴熟地在手中翻面儿、撒孜然。
我不禁奇怪地问:“孩子怎么这么晚还在帮忙,明天不上学?”
我是做老师的,对双休日比较敏感,今天既不是周五也不是周六,这孩子怎么还不睡觉呢?
海东青家的孩子叫赵彬彬,海东青自己大名叫不出口,宝贝儿子的名字倒是起得像模像样。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夸过一句:彬彬有礼,挺好的,寓意不错。
在等到海东青叫他儿子小名“阿彬”的时候,我就不止是觉得寓意不错了,我还断定,等到这孩子高中毕业,肯定有大出息!
阿彬抢着回答我的问题:“我们放寒假了,一直到正月十五都不上学!”
我心想你就给我吹吧,这才哪到哪啊,没听说过寒假放俩月的。
于是我就笑了笑说:“小孩子说谎不好哦。”
海东青给了他儿子后脑勺一巴掌,骂道:“哎呀段老师你不知道,这小犊子学习跟不上趟儿,打架全班第一,给老师撵回来了,说他学习基础太差,最好留级一年。”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其实我倒觉得留级未必是坏事,特别是农村转学到城里的,之前所接受的师资条件和竞争强度都不如城里的孩子,到了新环境很容易跟不上教学进度,留一年适应下来,加上本身就肯吃苦,厚积薄发一路优异的例子很多。
不过阿彬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这孩子有多机灵,我是见识过的,只要肯好好学,绝不会跟不上。
况且丰北也不过就是个小县城,又不是啥大城市,教育水平没那么恐怖。
即便是因为成绩留级,也不用这么早就回家休学啊,所以我猜多半还是打架的原因。
不过我也不说破,摸了摸阿彬的脑袋,和飞飞找了个空位坐下,向海东青说:“赵哥,连肉带菜看着上点儿,够吃就行。”
“好嘞。”海东青一边招呼一边踢了阿彬一脚,骂道:“取菜去,不争气的玩儿。”
阿彬委委屈屈地走到菜架上拿菜,嘴里嘟囔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
海东青耳朵尖,当场发飙:“啥玩意儿,小犊子你再说一遍?”
谁知老板娘眼睛一瞪,冷冷地说:“干啥,造反呢,客人不用伺候了是不?”
海东青立马换了副谄媚的脸色,点头哈腰地笑道:“得伺候,得伺候,行,这一份儿可以了。”说着把手里的一把串子放到餐盘里,双手递到老板娘的手上。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又和颜悦色地把餐盘送到隔壁桌上。
看他们嬉嬉笑笑吵吵闹闹,其实也是一种乐趣。
飞飞一直忍俊不禁,笑着说道:“小四川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下午和你说过的。”
我想起来了,下午回到丰北县时,飞飞跟我提过这件事,也就是祝一川转正和确定工资的事情。
我点头道:“转正我看行,反正现在他带着阿根在小安村留守,而且这小子干得还不错。至于工资,你自己定好了。”
就在这时,我的老诺基亚“叮”的一声,来了一条短信,我翻开一看,是工行的信息,上面写着几时几分工资收入8000元,余额8004.6元。
我看了余额老脸一红,原先卡上只剩四块六了,连忙把手机收起来。
飞飞促狭地瞥了我一眼,笑问:“到账了?满意吗,不满意我让我爸再给你涨。或者等下个月,下个月我们这一块儿就是我自己说了算了,到时候一起补给你。”
我连忙摆摆手说:“别,这个很高了,你知道我们正常补贴是多少吗?”
飞飞摇摇头。
“地方财政补贴加上一些社会资助,一个月最多的一次是八百,是当地一位农民企业家自掏腰包感谢我们的,最少的一次是一百五。”
飞飞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不会吧,怎么还有一百五的?”
我笑了笑,摇头道:“上面的财政拨款肯定不止,但是到了我们手上,就是这么多。”
“嘭”。
飞飞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这种钱他们也敢……”
周围的人立刻就向我们看了过来。
我摆摆手让她不要说下去,笑道:“我们做这个本来就不图这点儿补贴。”
一时沉默无语,飞飞忽然说道:“你知不知道李隆基为什么要找你?”
我挠头道:“让我做他姐夫啊。”
飞飞俏脸一红,啐道:“少没正经的。”
我笑道:“刚才在路上,是你自己跟马元亮说我是你男朋友的,怎么变成我不正经了?”
飞飞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正色道:“李隆基只不过是不想让我嫁给马元亮,说起来都是我那个后妈的主意,他们怕我嫁到马家之后,会影响他继承我老爸的财产,所以找到你这么个无名小卒。如果我们俩……我们俩那什么,反正他们觉得你是不可能威胁到他们的。”
她说着说着脸又红了,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苦笑摇头,怎么一不小心,又卷入豪门恩怨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