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呗,咱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聊的。”看着陈豪的表情认真起来,我心想他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难事。
“第一件事,就是我那杂交猪的销路问题。”陈豪提到这,稍微的有点尴尬,“说实话,湘南市我来过好几趟了,省内其他地方也去过一些地方,之前来湘南,一直没联系你,就是觉得自己能搞定,也就懒得打扰你的正常工作,不过现实比我想象中要难,一大圈跑下来,单子没谈成几个,我这种没读过多少书的泥腿子,终究还是不容易被人看得上,我自己呢,哪怕一忍再忍,也受不住人家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的气。”
我沉了沉眉,我跟陈豪毕竟是从小在一个村长大,又有一层血缘关系,虽然我自高中在县城读书,而他初中毕业外出打工之后,跟他的接触,一年也少得可怜,但他的个性,我是很清楚的。
他属于那种很刚强的个性,天塌下来也死扛,轻易不会向谁低头,当初读初中的时候,因为课堂上顶撞老师,甚至跟老师动了手,被责令在全校大会上给老师检讨道歉,他觉得自己没错,宁愿不读书了,跟着亲戚去外地打工。
那件事谁对谁错,姑且不论,但个性可见一斑,这样的个性,干事实是一把好手,但做销售这种耍嘴皮子,还得看人脸色的活,恐怕就不容易做好了。
“之前我们在老家聊过,你养的那些猪,我可以在湘南市帮你看看销路,这个事,我记在心里的,等明年开春,我帮你到处跑跑,你现在的规模还不大,销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说。
“我就是说嘛,找你肯定靠谱。”陈豪笑道,“反正,不会让你白跑,猪场我给你算一份干股,然后额外的利润,我再给你二一添作五的分一分。”
“这个再说,咱们之间不用计较这些,等你把养猪场做起来了,带领村里人发财致富,说出去,我作为陈家村的一员,脸上也有光。”我笑了笑。
“行,那这事回头咱们再细聊。”陈豪便也没有纠结这一点,又喝了口茶,看样子,整个神色轻松了很多。
“你不是说有两件事吗?”我问。
“对,还有一件事……”陈豪搓了搓手,又有些犹豫,似乎不好说出口,目光不经意的瞥了瞥林虹。
林虹是很敏锐的人,当即就站了起来,“我差点忘了,厨房还烧着开水,我去看看,再给你添点茶水。”
说着,端了陈豪的空茶杯,转身往厨房去了。
“你太见外了哈,林虹人挺好的,你不用在她面前遮遮掩掩。”我见林虹走了之后,压低些声音说,“是不是缺资金啊?”
搞养殖,很烧钱,这一点我知道,在猪没出栏之前,所有的款项都是支出。
“不是,不是,资金我还顶得住,不过,其实也跟钱有关吧。”陈豪说,“是陈语,她家里条件你也知道,确实很难,爸爸年轻时候做工地,伤了脊椎,干不了重活,妈妈又是个药罐子,家庭条件一直以来就很不好,前不久她妈妈又生了一场重病,东拼西凑借了不少钱,所以她爸就说别让她明年继续读书,出去打工还能补贴点家用,可这孩子又特别爱读书,一听她爸这话,心里很委屈,我看着她不对劲,干脆跟她家里人说了下,先带着她到湘南来散散心,原本还要带她回去,但是她犯拧了,死活不肯跟我回去,还说以后都不回去了。”
“她现在应该读高二了吧。”我说。
陈语也是陈家村人,跟我算兄妹吧,见了她爸妈,我喊叔叔婶婶,不过血缘关系其实超级稀薄了,属于爷爷的父辈是亲兄弟的那种。
她家的条件,确实如陈豪所说,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加上妈妈的身体糟糕,是个消耗的无底洞,村里虽然时不时帮扶一把,到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再说了,大家也都是农村人,各家各户有自己的难处,赚钱不多,花钱不少,哪有那么多余力,时时刻刻的能去救济这一家子。
“高三了,明年上半年最后一学期。”陈豪感慨道,“咱们村读书读到这个程度的,除了你,没几个了,很可惜,可眼下的情况,她爸也跟我聊了聊,高三这半学期,咬着牙根,砸锅卖铁,也能送完,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大学一年学费加生活费,少说两三万吧,这笔钱,家里死活是拿不出来的。”
“她成绩好像还可以,读到这个地步放弃,确实很可惜。”我点点头,“只是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
当年我读书,父母也费了老大的力气,读大专的学费,我工作到现在才还完,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读书,负担仍然不小,卤菜店虽然眼看着前途光明,到底能赚多少,还是未知数。
这种别人家里的负担,我不可能大包大揽的接下来。
“倒不是为了要你给她准备学费。”陈豪说,“我算过了,明年我手上这批生猪出栏,能赚不少,陈语的大学学费,我可以想办法凑给她,不过前提当然是等她大学毕业了,得还给我,不然我怕她反而被养废了。跟你说这事,主要还是想你给她爸妈打个电话,劝导劝导,毕竟哪怕我给陈语出学费,他们仍会觉得不必要花这笔钱,你是咱们陈家村的高材生,告诉他们读大学和不读大学的区别,你的话,他们能听进去。”
我很汗颜,“我算什么高材生,一个大专生而已。”
有一说一,其实大专毕业的我,混得真不如初中没读完的陈豪。
“咱们那样的偏远山区,走出一个大专生也很不容易了。你可能不知道,陈语这丫头,一路上跟我聊,聊到你的时候,眉飞色舞。她可是把你当偶像一样,说自己拼命读书,就是因为觉得你读书厉害,而且还留在了城里。”陈豪说。
“只要陈语真心的想继续读下去,这个电话我可以打,女孩子多读点书,总没坏处,她还才十七八岁,出去打工又能做什么,走了歪路一辈子就毁了。”我说,“不过,你在林虹面前不好提这事,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发现,刚才他跟我聊的这些,似乎用不着回避林虹,但他不想在林虹面前说,自然有需要回避她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