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弩拉动弓弦,锋利且带有倒钩的弩箭应声射出。
慕容妃惊出一身冷汗,千钧一发之际,那纤细的腰肢爆发无穷潜力。女子娇躯如拱桥般奋力后仰,箭矢就此从双峰间飞过,钉在远处树上。
慕容妃又惊又怒,单掌撑地正要起身,突感胸前肌肤又遇一丝寒意,触感冰冷,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轻弩不知何时又搭上了新的箭矢,锋利的箭头此刻正轻轻抵在女子身上最为柔软的部位。
少年轻蔑一笑:“你再躲一个试试啊?”
感觉到箭尖上传来的死亡气息,慕容燕心乱如麻,她怎会料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臭小子,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回真是阴沟里翻了船,难怪师傅让她莫要小瞧了中原武者,说他们比草原上的狼更为狡诈。
果真如此!
慕容妃此刻气机混乱,一时半刻只怕难以恢复,权衡再三便又换上了那副娇美动人的模样,柔声说道:
“小兄弟这是做什么,姐姐我可是对你一见倾心这才特意追出来的呀。”
少年扯了扯嘴角,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个子比我高,年纪又比我大的。”
……
慕容妃一时语塞,心中将这臭小子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本姑奶奶拉下脸来说些违心的好话,你倒还不乐意了,真是不知死活。不知在北莽,以她的容貌和地位,便是王侯将相也需礼让三分,上门求亲的世家公子更是趋之若鹜,往往她只需勾一勾手指,便能让那群家世不俗的纨绔子弟挣得头破血流。怎知会在这儿碰上个愣头青,白瞎了一双眼睛,不知她的好。
“弟弟说的这是什么话,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中原的圣人不也说‘食色性也’吗?你若肯放姐姐一马,为奴为婢,任君采摘,姐姐我绝无怨言。”
女子低眉顺目,含情脉脉,本就颇具规模的双峰此时更是饱满不可一握,煞是诱人。相信任何一个男子见此情景,都会欲望冲头,难以自持。
可让慕容妃意外的是,少年的眼神却很清澈,没有半点男人见着她时该有的欲望,古波不惊,平淡如水。
“难不成他不喜欢女人?”慕容妃眼神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好在朱阁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然一定会毫不犹豫再次扣下扳机。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境为何会如此沉稳,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该有的样子,许多原本冲动的情绪自从被系统附身后似乎都被刻意压制了,且在刚才的交手中,他竟丝毫不觉得杀死对方有什么问题,反而乐在其中,所以第一箭射得尤为干脆。
这种想法让朱阁自己都有些害怕,随着任务完成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性格似乎也在一点点发生改变,这种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潜移默化。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所有的情感都会被彻底抹除,从而成为一件单纯的杀戮机器。
这就‘boss’光环所带给他的诅咒,在获得无敌力量的同时,也引导着他一步步走向毁灭。
“朱哥?”
一声轻唤将少年拉回现实,低头望去,女孩静静地望着他,小眼睛里写满了紧张与担忧。
少年挑了挑眉,笑道:“没事,就是在想该怎么处理她。”
小草语不惊人死不休道:“直接杀了不就好了,她长这么高,肯定很能吃,当丫鬟都浪费粮食。”
慕容妃气机一滞,这小丫头好毒的嘴。
朱阁耸了耸肩,道:“好,那就杀了吧。”
话音刚落,眼见少年就要扣下扳机,慕容妃一咬牙,全身红光乍现,朱阁第一时间将小草护在怀中,飞速后撤。只见无尽刀芒冲天而起,与那日大金刀炸裂时如出一辙,只是刀意不再铺天盖地落下,而是以女子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乱斩去。
“轰!”
大地为之一颤,四周的雨幕也被瞬间驱散,等到刀芒散尽,雨珠才重新倾盆而下。
少年站在雨中,确认女孩没事后才缓缓看向远处,女子已经消失不见,地上仅留下些许残破碎布,想来人是逃了。
朱阁脑袋一歪,叹道:“光着身子跑,算你厉害。”
小草哼哼两声,仰头问道:“朱哥,我刚才演得像不像?”
少年点了一下女孩的鼻子,笑道:“算你激灵。”
女子虽穿着暴露,但那一身红裙似乎有些门道在里边,朱阁初次与之对招时,按理说激起的气浪应该能轻易撕裂那轻飘飘的裙摆,但最后却完好无损,于是朱阁便想再激上一激,结果不出所料,红裙之中暗藏刀意,且威力不小。
小草问道:“朱哥,咱们现在还回去吗?”
朱阁摇了摇头:“回去不好解释,先远远跟着吧。”
女孩点点头,心中欣喜,不用和大家呆在一起,只和朱哥两个人也挺好。
与此同时,密林深处,女子衣不蔽体飞速狂奔,不时回头望上一眼,赤红色的双眸中满意恨意。
“好小子,本姑娘算是记住你了,你最好祈求老天别再让我遇上,否则定要你生不如死!”
慕容妃越想越气,此次进入中原,那荒唐王爷的面还没见着,结果就先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断了一柄品质不俗的血衣刀,就连辛苦从师傅那讨来的护身宝衣也毁了,她与那少年的仇算是彻底结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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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押送粮草的队伍像是拨开云雾见天明,一路都平安无事,只是队伍中的气氛相对以往则显得有些沉闷。
那一晚,当朱阁将那红衣女子引开之后,黑风寨众人就请求这位‘白衣棺仙’能够出手相助,结果人家愣是用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给推脱了,还说那女子既为刀仙弟子,自然知晓江湖规矩,是绝不会跟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动手的。结果后来远处传来的一声震天巨响,让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任谁也能感受到女子的愤怒,杀气十足。
事后当众人赶到,发现满地狼藉和遍布山野的刀痕,都不免为少年感到惋惜,惹怒一位杀人眨眼的女魔头,只怕是死无全尸了。
君无暇本想继续与黑风寨的人套近乎,奈何这群家伙像是一下失了兴趣,再也不复往日的热情,整天哭丧着脸。至于那身材出众的女子,则更是对其不假辞色,面若寒霜,语气也生硬了不少。
关雄将一切看在眼中,冷笑一声,却没点破。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人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不要说是仙人了只怕连一品境界都没踏入。但要是当场拆穿,搞不好对方会狗急跳墙,到时又要死不小弟兄,人还未必能拿下,所以只能干晾着,等到了下邳城,有蜀王大军和高手压阵,晾他插翅也难飞。
还沉浸在美梦中的君无暇自然也察觉出了众人对其态度的改变,不过也并未放在心上,与这群底层人物打好关系是为了宣扬自己的口碑,眼看目的地将近,他也懒得继续多费口舌,只要能得到蜀王的赏识,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在队伍的后方,朱阁带着小草远远的跟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原以为那晚的红衣女子会继续回来发难,结果一连等了几天都没发现踪迹,不知是彻底放弃了还是另有事情,总之朱阁乐得清闲,一路与小草打打闹闹,过着独属的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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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邳城仅是一座小城,在蜀中不算繁华,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除了那弱不禁风的城墙外,里面跟个小土邦无异,酒楼商铺更是没有。往来商贩要是想做生意,就去登记处租一块地方,就地摆摊。风吹日晒的还算好,要是遇上个大雪暴雨,那这一趟的路费算是打了水漂。
巨大的龙舟停靠在城外一里,赵狰慵懒地靠在塌上,挺着肚子面见此地官吏。
主簿王冲安安静静地跪在塌前,花甲之年的身子还算硬朗,整个人面朝下,匍匐在地,恭敬有礼。
赵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温声说道:“王主簿啊,怎么见我跟见阎王一样,面都不抬,难道本王长得真有这么面目可憎吗?”
王冲依旧跪地不起,低声回道:“老臣不敢,早知王爷亲临,老臣该出城十里,叩首相迎才是。”
赵狰嗤笑一声道:“出城十里,叩首相迎?要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可下过一场大雨,倒春寒可厉害的很,就凭王主簿这身子骨只怕本王人还没到,你就先升了天吧。”
王冲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承认了那就是表明自己老了,力有不逮,说不定这职位就该换人了。可要说不是,岂不就是顶撞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
好在蜀王并不打算跟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东西打机锋,随口问了两句,敲打敲打,便让人退下了。
待老人离去,一袭青衣的儒士轻声说道:“王冲虽只是个七品小官,但与京里的钦天监却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王爷就算要治他的罪,也不可明着来。”
赵狰冷笑两声“这个我当然知道,这老家伙一边吃着我蜀中俸禄,一边又暗地里给京城通风报信,可真是条胃口大的老狗。你说这些年钱和人,我可曾少给过他。结果呢?这本该占据蜀中交通枢纽的下邳城愣是给我搞成这个死样,真是越老越糊涂。”
陈庆微微一笑,点破道:“王爷怎知这是王冲能力不行?”
蜀王闻言一愣,皱眉道:“你是说这也是宫里那位的意思。”
青衣笑而不语,但赵狰已经明白,一个区区的七品官还不敢当着他的面阳奉阴违,这些年始终给他和稀泥,必然是受了皇命。
陈庆解释说道:“下邳城乃蜀中交通要点,四通八达,道路纵横。若是再此立一座宏伟大城,那么王爷便可以此处为跳板,立于不败之地。进可出蜀,挥师南下,逐鹿中原;退可入川,坚守壁垒,成一方枭雄。如此重要的地界,也难怪陛下会不放心。”
赵狰撇了撇嘴,道理他都懂,但这就像卡在他喉咙里的一根骨头,偏偏还不能吐掉。不然贸易通道一旦建成,哪里还需像现在这样,出一趟兵就要各处送粮,走走停停多费事。
陈庆接着说道:“比起这个,我想王爷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赵狰无奈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这趟天渡城之行可谓让蜀军士气大大受挫,向来敢打敢杀的蜀中精锐头回认识到在真正的仙人面前,他们是何等渺小,无论用多少人命去填,也依旧挡不住对方前进的脚步。
赵狰拍着额头无奈说道:“这确实是个麻烦,但是人都会怕死,我也怕呀。没办法的事情,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单人冲阵,千军不挡,他娘的,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做到?”
陈庆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将士们士气不振并非慑于仙人之威,而是在于王爷?”
蜀王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
青衣儒士拱手说道:“王爷入住蜀地,扫除豪门氏族,使穷苦百姓有了出路。无视身份背景,广纳入奴仆入伍,兵力也由原本的一万,扩充到如今的五万。”
赵狰呵呵干笑了两声:“就这点人还是我上了几回奏折才讨到的,哪像他晋安王赵全,占据江东六郡,光水师就有十万众。我造艘大龙舟在路上跑,就是要气气他的。”
陈庆说道:“蜀中将士多是苦寒出生,他们深知只有王爷在,蜀地才能安泰,他们的家人才能过得丰衣足食。没了后顾之忧,蜀军人人自当为王爷死战。”
“可天渡城前一战,那人单人冲阵,长驱直入跳上龙舟,却是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若是连王爷的性命都无法保障,他们这些人死战又有何用?今后蜀地若是易主,保不齐再度成为豪强争权夺利的猎场。”
蜀王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脸为难,这是个死结,很难解啊。
赵狰想了一阵,沉声说道:“传令下去,等粮食运到,大宴三日,让将士们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同时找人散播一些流言,说那日在天渡城外,仙人冲上龙舟,并非为难本王,而是有意结交,甚至隐约透露出要当蜀地客卿的想法,总之怎么好听怎么来。”
陈庆闻言欣慰一笑,作揖拜服:“王爷英明。”
可治国可领兵,可行善可为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唾面自干,无畏于世,世上哪还有这般有趣的主子。
一直如铜像般站在在侧的拄剑将军蒙越出声说道:“王爷,借那人之名振奋士气,事后若是被其知晓了,会不会又惹出事端。”
赵狰摆摆手,无所谓道:“怕什么,现在人还不知在哪呢?就算听到风声找来了,大不了本王再换一条裤子就是,怎么说我也是皇室宗亲,他还能真杀了我不成?”
蒙越还是有些担忧,但见陈庆赞同,他一武将也不好多说什么。
此时,下邳城外的山坡上,少年眼看黑风寨众人随运粮部队平安抵达,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转头又看向那无比醒目的巨大龙舟,呢喃说道:
“直接去见的话,会不会有些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