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刀客虎目圆瞪,双臂上的肌肉块块紧绷,虬龙般的青筋更是根根暴起,他已牟足了气力,虎口震得生疼,可这关刀硬是没能砍下去。
“佛门金刚不坏!”
端木青面露异色,这倒是意料之外,难怪敢单枪匹马的来木子城,果然有所凭仗。
又是两道破空声响起,迅疾的箭矢再次射来。这回瞄准的是少年的眼睛,角度刁钻且狠辣。
朱阁抽刀两下斩落,箭矢断开的瞬间一股毒雾突然从中蹿出。他猝不及防吸入了不少,就在此时一道寒光快如闪电直刺胸膛。
尖锐的刀刃重重抵住胸口,强大的力道将朱阁不断逼退,身后的斗笠汉子更是第一时间舍弃了大而无用的关刀,双臂化作枷锁,死死将他抱住,不让对手挣脱。
这情景,多少有些让人怀念啊。
两人就这样被一刀刺得不断倒飞,最终一同重重砸进岩壁之中。
“轰!”
顶上碎石落下,砸了头,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这默契的配合和对时机的把握都相当有水准,一般的二品宗师说不定当场就被拿下了。
端木青手握长刀,冷笑道:“尸蝎毒剧毒无比,没有解药,一时半刻就会气绝身亡,就算你有佛门金刚不坏也无用。”
朱阁无奈道:“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看来我这看人的水准还真有待提高啊。”
随即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汉子,斗笠没了,面相倒是挺和气的,浓眉大眼,像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
“他这一刀可是打算连我俩一起刺穿,你居然不退反进,真不怕自己也丢了性命?”
汉子没有答话,只是双臂紧紧环绕,不让少年挣脱。
如今情况已经很明朗了,少年身中剧毒,又被束缚,只要拖延到剧毒攻心,那么再高深的修为也无用。
见朱阁愣在原地不说话,端木青面色阴寒道:“不要想着把毒逼出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朱阁低头看向抵在胸前的刀刃,这家伙虽然在不停说话想让自己分心,可这刀上的锐气却丝毫不减,时刻爆发着突刺时的劲道。
山崖上,那持长弓的高瘦男子同样聚精会神,箭已在弦,相信朱阁稍有异动,他的三支连珠箭就会接连射下,就是不知这回箭里又藏了什么玄机。
之前在都尉府,面对端木青的挑衅朱阁没有回头,现在有空细看,才发现他的刀虽然同样长四尺,可比起寻常的北莽刀似乎更为细锐。
“你这刀,不善挥砍,更利于穿刺,藏于烟尘黑影之中,以极致的速度递出,一点寒光便可取人性命,跟毒蛇一样,和你这性子倒是很配呀。”
端木青冷笑道:“【尘影】在北莽十大名刀中排名第九,比你手中的【风一阵】稍高一席,正面对决难免会有损伤,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以为我会这么鲁莽吗?”
朱阁点点头:“所以在太尉府的挑衅并非全部出自傲气,之所以特意彰显你的落刀技巧,也是为了让我错过估计你的出刀招式?”
端木青嘴角微扬:“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
朱阁一开始确实没有料到这人明明用的是刀,却能跟中原的剑一样,借着毒雾掩护突然刺来,这才被打个措手不及,失了先机。
“你头脑灵活,本事也不差,要是老老实实地在李言手底下干,说不定他真会认你这上门女婿,何必铤而走险,另投他人呢?”
端木青沉声说道:“一个小小的地方都尉我怎么会放在眼里,这些年他背地里干的事可足够北莽皇室灭他满门,跟着这么一艘随时可能会沉的破船,又怎会有出路。”
少年撇了撇嘴:“那丫头似乎真挺喜欢你的,真不肯为她放弃这锦绣前程?”
端木青笑道:“又傻又好骗的都尉千金我自会娶她,不过……是在她爹死后,无依无靠之时。”
朱阁哑口无言,看来是人也要,权也要,软饭硬吃到了这地步,属实是过分了些。
眼看话套的差不多了,朱阁也没了继续糊弄的兴趣,手臂渐渐发力。
斗笠汉子面色涨红,虽用尽了气力,可少年那纤细的胳膊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很快就挣脱了他的束缚。
汉子还想出手,朱阁随手一肘子顶在对方心窝子上,汉子当场吐血,身形嵌进岩壁内。
端木青面色剧变:“你明明中了尸蝎毒,怎么还有这力气?”
朱阁没有回答,手中长刀缓缓举起,端木青眼看势头不对,迅速后撤,同时对着悬崖上的搭箭男子高喊‘动手’。
可奇怪的是,原本蓄势待发的箭矢并未射出,男人只是与少年对视了一眼,便爽快地放下了手中长弓。
端木青又急又怒,开口骂道:“塔格尔,你疯了吗?你主子可是要你来协助我的。”
朱阁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他的眼神可比你好,已经看清了情势,知道就算你们三人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现在想着不是怎么杀我,而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命。”
端木青面色煞白,声音颤抖道:“你、你是一品境的高手!”
少年咧嘴一笑:“你知道的也太晚了。”
端木青转身想要逃跑,只是二品宗师的他根本没胆子向一品高手出刀,战意全无的他顿时破绽百出。朱阁没有给他机会,随手一刀便斩断了他的脚筋。后者痛苦地在地上爬行,口中开始求饶。
朱阁在后慢慢跟着,低声道:“离开都尉府时,李言说你要是没有出刀,就让我留你一命,想来也是真的惜才,毕竟是自己一手栽培的,不想你死得稀里糊涂。可惜啊,你这人心比天高,却不知自己命比纸薄,急功近利,很多事情都没有看清。李言能在这边境混得风生水起,又岂会不引起朝廷的注意,他这艘大船之所以到现在都不沉,是因为他要是沉了,上头很多人的家业也会跟着一起打水漂。换你上位,你确定自己能做得比他更好?能让上边的人安安心心地等着收钱?”
端木青好似醍醐灌顶,难以置信地看向悬崖上的持弓男子,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是如此可笑。
“你不过是你背后的主子用来敲打李言的棒槌,要么是想多分一杯羹,要么是想趁机入伙,不管怎样,你都坐不上他的位置,只是一个背主投敌的跳链小丑罢了。”
少年说完,手中长刀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正如当初在都尉府时对方挑衅他的一样。
“给过你机会了。”
少年目无表情地说完,长刀掠过,带起一道长长的血线。
这位自命不凡的都尉府客卿捂着脖子,带着不甘和悔恨,眼神渐渐失去光彩。
他本该有着更为坦荡的前程,只因一时的贪念,走了条岔路,便万劫不复了。
“叮!恭喜宿主击杀宗师境高手,获得经验值,等级提升,晋升为七品小头目境界。ps:你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再替老大跑腿啦,有了功绩,还不招个小弟使唤。”
“叮!任务发布,大boss也是要有家底的”
a:去人才市场,招一个啥本事没有,但比较忠心听话的小弟。
b:去人才市场,悬赏重金,招一个本领高强,但以后很大几率会背刺你的小弟。
朱阁听着系统的调侃,呵呵一笑。收刀入鞘,顺带捡起对方的【尘影】,两把刀比较一番,第九应该比第十要好,所以果断选择换件装备。
李言只要他把刀留下,又没说留哪一把。【尘影】入鞘后在外观上与一般的北莽刀并无二致,更方便隐藏行迹。不然又会像驿站那时一样,仅从刀刃长短,就容易引人注意。
将【尘影】挂上马匹一侧,朱阁顺势拍了拍,这老马倒是胆子挺大,没有吓得乱跑,反而在一旁躲着静静吃草,也是没谁了。
做完这一切朱阁又抬头看向高处,说道:“我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说话,能下来谈吗?”
塔格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现在的他根本没有选择,就算转身逃跑,他也不觉得在这荒郊野外,他能跑赢一品境的高手。
朱阁转着【风一阵】缓缓走到对方面前,伸手递了过去。
塔格尔背着长弓箭篓,一脸疑惑,不过还是乖乖接住。
“你们之间的利益碰撞我没兴趣管,帮我把刀送回都尉府,算是替你背后的主子铺个路。顺便告诉李言一声,我这人没那么好骗。他不想得罪的人,我也同样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是分一杯羹还是合作他自己看着办。”
朱阁说完,也不去管对方听没听懂,翻身上马,潇洒离去。
端木青的刀他初次见可能会看偏,可李言与其朝夕相处又怎会不知。要自己杀他又不告诉他对方刀的玄机,这里面有试探朱阁修为的意思,更多还是希望来个两败俱伤,这样他这位都尉大人既扫除了障碍,又不会引火烧身,还能保住与蜀王的情面,一石三鸟,可谓精明。
不过朱阁也不打算乖乖认栽,又把皮球踢了回去,这也是他只杀端木青而放过另外两人的原因。况且李言也不算吃亏,扑克与麻将这两样东西一旦在北莽兴盛起来,他的木子城完全可以说能日进斗金,今后的收益只会越来越高。那人虽长着一副书生面孔,但敢在南北边境干走私的营生,生意人的头脑可见一斑。今后他这块香饽饽也会吸引更多北莽权贵的注意,能替朱阁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很多时候武力和杀戮并非唯一的选择,如何在建立自己威信的同时又不会树立不必要的仇敌,其中学问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
在蜀地,朱阁与那胖子并非只是吃喝玩乐,也学到了一些与人打交道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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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府,李言看着眼前被送回的名刀,虽然不是他期望的那把,但也无碍,反倒是那少年又让他多了几分兴趣。
李言将刀拿起,出鞘一寸,笑道:“当朋友或许比当敌人更好。”
下方,身背长弓的男子眼神会意,知道主子要办的事成了,虽然少了一个宗师境界的仆人,但牵上了边境这条线,今后的财源只会滚滚而来。
他们有的人,缺的只是门路。
不久之后,木子城流传了新的娱乐方式,茶馆酒楼,从早到晚,时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汉子围着一张桌子叫唤,杀得那就一个昏天地暗。
纸牌的仿制还算简单,麻将却是个难题,用木头虽然廉价可不经用,都是习武之人,手劲稍大些就捏碎了,最后思来想去,还是用石头雕刻打磨最为耐用。而对于一些好面子的朝中权贵,什么玉石玛瑙,甚至就连黄金定制的全套麻将牌都不是问题。
源源不断地订单接踵而来,其中利润可想而知。
醉香楼也改头换面,不再是单单供客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而是改成了所谓的‘麻将馆’。
想想,舒适的包间内,三个花枝招展的美女,穿着暴露陪你打牌,时间过得顿时宛若白驹过隙。
当然原本叫一个姑娘的钱,现在要一下叫三个,代价也不小。
春娘深知细水长流的道理,所以不会一味宰客,有时在她的悉心教导下,手下的姑娘们还会让客人赢上不少,反正这些钱最后都会花在她的醉香楼里。
到了夜晚,玩牌玩累的客人,还能免费听上木子城独有的小曲。
歌姬是个新人,但很有天赋,那精致清纯的面容和动人心弦的歌声很快就收获了大批的裙下之臣。甚至有富商愿意一掷千金,只为一亲芳泽。不过在都尉府的干涉下,这美好的幻想显然是泡汤了。
春娘也很懂男人的心,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若非演出,从不让小月出来抛头露面。谁能想到,这个原本连一日三餐都成为问题的清婉儿,一跃成为了醉香楼的头牌。
李小柒听闻端木青‘出走’的消息后还是比较难过的,可也仅是持续了几天,然后就又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赚钱大计中。或许对她来说,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情爱,顶多算是仰慕,会难过但不会伤心。
边境上还是会时常发生‘劫掠’的情况,三兄弟依旧常去驿站喝酒吃肉,只是这回都用上了真金白银,偶尔还会给小费。
圆滑世故的老板照例每天算着自己的账,只是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屋外,爱骑竹马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木刀,雄赳赳气昂昂,绕着房子转。不过偶尔会疼得哇哇大哭,因为长了蛀牙,一开口,本就不多的牙齿又少了一颗。
或许江湖就是如此,形形色色的人,来过,见过,又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