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朱阁和慕容简打算借这波奴隶贩混进岩武山。
要是兵马还在,慕容简自然会大张旗鼓地前去叩门,亮明身份然后被奉为座上宾。但现在他改主意了,既然要谈判,那么手里的筹码自然是越多越好。死行的赶路人让他明白,那位的肆意妄为肯定也留下了不少把柄,正面交锋前将底细打探清楚,才能更好地掌握主动权。
且孤身二人也更方便行事。
至于朱阁,他还不急着下定论,很多事还得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判断。
慕容简眼神示意,黑脸汉子谄媚一笑,转身将弟兄们挨个踢醒,口中骂骂咧咧道:
“起来!都起来!真特么没用,以后眼睛都擦亮点,不是什么人都能绑的。好在二位爷大气,没有怪罪,不然你们小命可就全交代在这儿了。”
属下们迷迷糊糊,扭着发酸的脖子,一脸疑惑。老大刚冲上去他们就莫名晕了,一点防备都没有,好在少年用的是刀鞘,不然他们人头落地了都没感觉。
一名小弟可能是睡糊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口说道:“可是头儿,刚才好像是你说今天运气好,出门就遇上两肥羊,急匆匆地就带咱们来抓的。”
“嘶~”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好在汉子脑袋灵活,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上前直接一掌拍晕。
“特么的,说什么梦话,你还是继续睡吧。”
……
牵上马,一拨人浩浩荡荡地向岩武山方向前进。
朱阁抽空问了一下城里的情况,墩布儿也不敢隐瞒,直言那就是一座固若金汤的‘铁城’。城内布有精兵八万,各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号称南岳三十万大军一时半会儿都攻不下来。
将这么一座堡垒要塞挡在边境,不得不说北莽王庭确实是下了一步好棋。北莽人擅平原作战,铁骑冲锋,轻骑迂回,机动性极高。南岳王朝若想大举北上,一统天下,那么这座岩武山将是必须攻克之地,否则就要面对前后夹击,四面楚歌的境地。八壹中文網
可若真的不惜代价猛攻,以岩武山的地理优势,坚持个小半年都不是问题,到时再被北莽援军断了后路,那就真是陷了死地了。
黑脸汉子说的洋洋洒洒,不过朱阁还是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敬畏,想来镇守的主将不会是个无能之辈,于是又问了一下身侧的年轻人。
慕容简知道的显然更详细一些,毕竟同为北莽权贵,“美人狮”的名号早已如雷贯耳,哪怕朝中有人嘴碎,暗骂那人是个不男不女的杂种,可岩武山这块兵家重地让他镇守,除了那么一丝血缘关系外,出色的军事才能才是关键。
慕容简回忆道:“在北莽,将与兵的共事时限不会超过三年,这是为了避免地方将领培养亲信,而后拥兵自重。”
朱阁点点头,南岳也有同样的统兵习惯。
“后果真有叛军作乱,抓住士兵调动间隙,意图夺取当时兵力孱弱的岩武山作为攻伐据点。兵临城下之时,那人临危不惧,假意露出破绽,用一百‘逃兵’的性命,将两千叛军引进‘意外暴露’的密道。正当对方沾沾自喜,以为能趁夜奇袭兵不血刃拿下这座铜墙铁壁的要塞时。那人就站在密道口,毫不犹豫地命人倒入火油,抛下火把,连带那群肩负使命的‘逃兵’也一同烧成了焦炭。”
“之后他再让手下的士兵扮成叛军的模样,将顺利攻取的假消息传回,等敌方首领上套,被胜利喜悦冲昏头脑,仅带几骑亲信入城时,再关上城门来个瓮中捉鳖。就此,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被掐灭在萌芽之中。”
“此后,岩武山更是受到北莽王庭特批,破格获得了独立的征兵权限,无需定时遵守朝廷的兵力调遣,成为了这里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都说慈不掌兵,慕容简说完也不免唏嘘,设身处地的想,他若是身处当时环境,未必有那人做的好。如果不是身体里流了一半南岳人的血,承不起慕容家的姓氏,陛下百年之后,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也未尝不可争上一争。
朱阁默默听完慕容简的叙述,让人意外的是他并不惊叹那人的足智多谋,只是没头没脑的嘀咕了一句:“他爹对他可真好。”
慕容简闻言忍不住想笑,暗道你也有犯浑的时候。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对他这私生子并不待见,早早打发到这,就相当于是‘弃子’了。
“南北一旦开战,这岩武山就是众矢之的,可谓身处战火漩涡之中,这哪是什么封地,摆明就是一处死地,怎么能说好呢?”慕容简轻声笑道。
朱阁看了对方一眼,摇摇头:“一时还打不起来,况且用上万条命给儿子铺一条路,这还不算好?”
慕容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沉思片刻后突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
他本就不是愚钝之人,不然家里也不会派他来谈事情,只是当年的叛乱他也没往深处想。在北莽,刀头舔血的人多了,生死早已看淡。
可经少年这一提醒,慕容简突然察觉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且顺着这条思路蔓延,越是多想,他发现这背后的水就越深。
换个角度,再将一切都联系起来,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独立的征兵权限;远离朝堂的尔虞我诈。即使一旦开战,胜负暂且不去断言,但军功,兵马,声望定会跟着水涨船高,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更安逸的育龙之地吗?
哪怕事后有人拿血统说事,统一了天下,南岳与北莽各占一半,岂不更合人心?
陛下是何时开始布的局,这件事在朝中又有多少人已经察觉出了端倪?
慕容简低下头,面色无比凝重。他的眼角余光瞥向四周,发现其他人并未听见两人的对话,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惊骇已经无以复加。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这件事的严重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期。如果不是身旁少年的提醒,他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犯下大错,甚至为家族埋下日后的隐患。
慕容简死死看着身旁的少年,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这么惊为天人的事情在他口中,却好像成了一件唠嗑的小事。
朱阁注意到了年轻人的目光,撇撇嘴,嫌弃道:“别想了,这是你们北莽的家事,就算你再怎么求我,我也不会帮你当皇帝的。”
慕容简闻言身形一个踉跄,险些从马背上坠下。
这家伙还真敢说,自己可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