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强敌被击退，公羊青长长松了口气，想向驰援的白衣男子抱拳致谢，却发现自己一条胳膊已经没了知觉，无奈只能尴尬一笑。
“多谢诸位出手相救，老夫公羊青，北莽慕容家供奉。此行奉少主之名，将这些人送往鬼门关。”
老人说完感觉这话似乎有些别扭，于是又添了一句：“呃……是活着送过去，保证安全。”
赤练娇笑道：“老先生不用解释，咱们鬼门关的名头确实不太好听，新城主正想着法给朝廷上奏，打算换个好听些的名字呢。”
黑蝎嘀咕道：“我觉得挺好听的。”
红衣女子直接一眼瞪了过去：“你给老娘闭嘴，这名字哪儿好听啦？”
黑蝎默默低下头，继续摆弄着自己的飞刀。
白泽将双刀收回腰间，对老人开口说道：“你伤的不轻，除了皮外伤，心跳声也有异样，应该是刚才交手时伤及了心脉，最好先回鬼门关治疗一下。”
公羊青开口婉拒道：“多谢阁下好意，不过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既然诸位来了，接下的行程就有劳了，我等也是时候返回少主身边了。”
公羊青说完，准备点齐人马向岩武山前进。
他心中实在不放心少主安全，加上追风虎的奇袭，这份不安更加严重了。
一袭红衣的赤练磨着指甲说道：“我要是追风虎，肯定不会这么爽快的离开，一定会在你们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等到你们人困马乏的时候，再一举出手拿下。这是他的惯用伎俩，以退为进，以逸待劳，要是就这么傻傻地回去，我看还没见着你们少主，恐怕就先死光了。”
公羊青闻言面色一僵，他如今的状态确实不是追风虎的对手，要是真被袭击，哪怕对方只有一人，也能让他们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又看了一眼大半被箭矢射伤的骑士，长久行军也是人困马乏，急需休整，无奈只能先听从白泽的提议，先去鬼门关疗伤。
虽然甲字营的骑士奋力迎敌，但钦点人数时还是出现了伤亡。
先前与北莽骑士吹牛抬杠的南岳老兵被一箭射穿了胸口，此时已经没了呼吸。
一旁的甲字营骑士神色复杂地望着老兵的尸体良久，沉默无言。那一支冷箭本是射向他后心的，是这家伙突然用身体挡了下来。
年轻骑士此时心情无比复杂，想不明白这老家伙无甲无胄，哪来的勇气替自己受这一箭。
在北莽，坐骑上摆着死人是极不吉利的事情，有袍泽想将老兵的尸首抬下，年轻骑士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就剩这最后一点路了，让我替他牵马过去吧。死了，虽不能回归故土，但葬在城里好歹算是个家，不用成为荒原上的孤魂野鬼。”
北莽骑士们闻言纷纷动容，幸存下来的几名南岳老兵更是掩面哭泣。
他们是军人，死于荒野，马革裹尸，无怨无悔。
他们也是军人，报效国家，纵横疆场，英勇无畏。
只是一个生在了南边，一个生在了北边，战场相见，也注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不知是谁咒骂了一句：“这该死的世道。”
众人垂首，沉默无言。
公羊青不想剩下的路总是这么压抑，于是岔开话题道：“不知几位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呢？”
鬼门关至此还需一日路程，就算警戒巡视应该也不至于跑这么远吧。
白泽还未开口，性格火爆的赤练就先埋怨起来：“还不是那位新上任的城主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说什么为了鬼门关的营生非得让我们出来办事。说找几个商队，一伙人扮成劫匪去抢，另一伙人再扮大侠去救，一来二回，鬼门关的声誉好转了，就能让商道流通起来。呵呵，外头的商队早吓怕了，哪敢在城门前晃悠，这不就得跑远点，找找冤大头嘛。”
黑蝎接话道：“可是冤大头没有找到，反倒遇上了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我们也是没有看懂。”
……
公羊青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话了，没想到神兵天降居然是因为对方城主一个如此令人无语的策略。
事实上在遇上两方兵马大战时，三人是犹豫过该不该救的，但见老人这边为保护弱者奋不顾身，他们才最终决定出手。
一个人的言行可能会伪装，但在生死之间下意识地行为不会作假。
当白泽三人带着甲字营骑士回到鬼门关时，城主江墨收到风声已经在城楼上等候多时了。一见面，公羊青还未自我介绍，他便热情地贴了上来。
“这位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想必就是慕容家的长辈了吧，幸会幸会，您的大名在下如雷贯耳，今日得缘相见，实乃三生有幸，渴不渴，饿不饿，府中备了粗茶淡饭，不如边吃边聊……”
老人被这一连串的娴熟问候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赤练打趣道：“城主大人，你一听人家与北莽慕容家有关，就如此阿谀奉承，不恶心吗？”
江墨丝毫不觉得自己堂堂一城之主跟一个武夫供奉套近乎有何不妥，回怼道：“屁话，城里这么多张嘴，你养活啊？妈的，一个个除了吃啥也不干，越练武吃得越多，谁考虑过我的难处。”
女子哼哼两声，懒得搭理。
“打了一场，肚子饿了，去吃面吧。”
黑蝎皱眉道：“又吃面啊？”
白泽则道：“又去我家？”
“别那么小气嘛，没听城主大人说嘛，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像以前那样大鱼大肉了，什么都得省着点。”
说着，一左一右，搭上两人肩膀，笑着离去。
公羊青与城主江墨客套了两句，便指挥甲字营的骑士将伤员先安顿好。偶然间的一瞥，见先前被他抱上马的小男孩离去时正对着他奋力挥舞着小手，伤痕累累的小脸上此刻却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老人眼神微动，抿了抿嘴，别过脸去没有回应，心中却惆怅道：
“小娃子懂什么，将来若是在战场上遇见，老夫同样不会留手。”
随后又看了看这恶名远扬的鬼门关，公羊青眼中不觉露出浓浓的疑惑。
江墨站在老人身后，笑道：“不一样了是吧，不仅这座城不一样了，连来到这城里的人或许也会变得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