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朱阁提了提自己又重新变得有些干瘪的钱袋,欲哭无泪。
事实证明,没有点底蕴在身,还是不要夸下海口随便请人吃饭,因为真会把你给吃穷的。
话说,这群小家伙也太能吃了吧。虽然人数多是一方面,但胃口也着实不小。三十几碗羊肉泡馍,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全给他们炫完了,连口汤都没给他剩下。
看着几人挺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地,还舔着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朱阁算是明白北莽的士兵为何都弓马娴熟,能征善战了。感情只要吃得饱,身体想不结实都难。
朱阁收回思绪,看向面前摆放的一堆石头。没错,就是随处可见的石头,最大的有鸭梨般大小,最小的跟人的指头差不多。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这些石头或多或少都长得很……奇葩。
“真的会有人收这个吗?”
朱阁表示严重怀疑,这世上价值连城的古董有人收藏,一字千金的名贵书画也很有品鉴价值,可石头就有些……
此时先前领头的女孩摇摇晃晃地来到朱阁身后,打着饱嗝说道:“古石居的卢掌柜说这些石头很少见,只需稍微打磨一下,就能卖个好价钱,我们要是捡到了就拿去他那,可以换不少散钱。”
或许是察觉到少年不是坏人,又舍得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饭,女孩的戒备心没那么重了。从小在北莽王庭的街道上混迹,对于哪些人可以打交道,哪些人不能招惹,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本事。
很显然眼前这个人属于可以打交道的那种。
花一顿饭换来的情报多少让朱阁有些失望,原以为这些石头里暗藏了什么玄机,还当是蒙尘的珠宝,没想到还真就有人喜欢收集奇形怪状的石头。
“城里很多人都有这癖好?”朱阁皱眉问道。
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应该不少,古石居的生意向来很好,每次去他店里,都有很多客人等着的。”
朱阁听完女孩的话伸手摸了摸下巴:“是不是越怪异的石头价钱越好?”
女孩摇摇头,说道:“单少见还不行,得好看,这样才会有人买。卢掌柜手底下就有个很会雕石头的大师傅,能把这些石头雕刻成非常好看的模样,随便找个买家价钱都能翻上几百倍。”
说着女孩还有些羡慕,脱口而出道:“可惜我们没这手艺,不然就自己做了。”
此话一出,朱阁顿时眼前一亮。
卖石头啊,这可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北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石头。
就在朱阁脑海中谋划着一个新的发财大计之时,清风吹拂而过,一道人影蓦然凭空出现。
原本还躺着消食的小家伙们顿时如同见了鬼一般,大白天竟然有人会凭空冒出来,可不就是见了鬼了吗?
“啊!”
随着小女孩的一声大叫,其他人也是一脸慌张,连滚带爬四散逃离,仿佛本能在告诉他们眼前这个一脸微笑的读书人是很不好惹的存在。
很快原本还显得有些拥挤的空地立马就没了人影,静悄悄的,有些渗人。
司徒定一笑着收起折扇,打趣道:“朱兄弟不舍得请我,倒是不吝啬给这群小家伙一顿饱饭啊。”
朱阁深深吸了口气,他还是头回在一天之内连续对同一个人产生厌恶的情绪。
这家伙明明可以换个出场方式,可偏偏还这么搞,甚至为了清场,在出现的刹那还释放了一点威压。
见少年没有说话,司徒定一抿了抿嘴,这人难道就不好奇,明明身上没有留下瞬身符的印记,自己又是如何准确迅速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的呢?
只见朱阁从面前的石堆里随手捡了较为圆润的碎石,拇指悄然发力,下一个碎石如利箭般升空,随后准确无误地击中一只从头顶上掠过的雀鸟。
鸟儿被碎石洞穿,奇怪地是并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而是化作一面折纸飘散落下。
朱阁面无表情地说道:“很厉害的手法,符箓生效前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也只有在送你过来的瞬间会产生一丝轻微的真气波动。”
说着,朱阁缓缓扭过头,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对方:“你走之前就让这鸟一直盯着我了吗?想不到你这人看着文质彬彬,却是个实足的偷窥狂。”
司徒定一脸上的笑意更足了,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对眼前之人着迷了。
这种“我来出题,你来破解”的游戏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朱兄弟误会了,我只有有些情不自禁,还是第一次遇见一天之内连续破解我两道符箓的聪明人,想到多亲近些也无可厚非。”
朱阁轻哼道:“可你也连续两次让我有想打你一顿的冲动了,日落之前,要是再有第三次,我怕我真会忍不住动手的。”
司徒定一扯了扯嘴角:“朱兄弟这话里有几分是玩笑呀?”
朱阁看着对方一本正经地说道:“日落之前是玩笑,也许下一秒我可能就会忍不住。”
见少年似乎是打算动真格的了,男人也只能尴尬地慢慢向后退去。他也知道自己玩得似乎有些过了,也是时候收手了。
逗一只打盹的猫可以,但逗一头正在发怒的老虎无疑是自寻死路,来日方长,他们二人的游戏还有很多可以玩,没必要操之过急。
司徒定一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感觉少年的眼神没那么犀利时,才转身准备离开。不过临走时还是多嘴了一句:“北莽像他们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你一个人又能帮得了多少?不如眼不见为净,不然只会徒增烦恼。”
少年收回视线,又重新挑了一颗石头在手中把玩,对于男人的话他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我不指望自己能帮到所有人,但帮了十个,那这十人心中至少会就留下一丝善意,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也会想要再去帮另外十个人,如此十个变百个,循环往复,一百年,两百年,最后好人总会更多一些。”
听完少年话,男人沉默良久,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难得正经地说道:“可恶意传播的速度会更快吧,念一个人的好,十年,二十年就已算不错了。但恨一个人,可能会用一辈子,甚至就连子孙后代也会一直恨下去。”
朱阁无奈叹了口气:“所以说,你这人真得很讨厌。”
话音落地,一束流光穿透虚影,读书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朱阁收回手臂,神情落寞,道理他又怎会不知,但知道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尝试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