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盛煌面色如常,开口说道:“信王殿下言重了,您能亲自前来已是给了我慕容家天大的面子,还请上座。”
说着,男人转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慕容信却是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今日既然是慕容家老祖的大寿,我这外人怎可喧宾夺主,依我看上座就免了,还请家主替我随意选一处雅座就好。”
此话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仔细一品,“外人”二字不免让人遐想。
按理说同为慕容姓氏,祖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亲族血缘,如今信王却将自己摘了出去,意思不言而喻。
虽然在场的江湖人士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妥,但这话要是传入慕容家旁系耳中,定会借题发挥,唯恐不乱。
“真是好手段。”司徒定一摇头苦笑。
从进门开始这位年轻的藩王就在不停地给慕容家家主制造麻烦,看似轻描淡写地两句实则就能掀风起浪。一句“外人”诛心,一句“挑选雅座”又让人进退两难。
如今内院基本宾客到齐,就连仅剩的几个靠前的好座位也不知何时让北莽五虎堂的人给占了去。如今要给一个没有请帖的人让座,就势必得让一个该来的客人起身,此举可谓让人家颜面扫地。
人家是信王,在场的江湖人自然不敢得罪,但对于这位挑选自己的家主心里难免会有一些芥蒂。这要放在平时可能没什么,但在今日,关键时刻天平的倾斜则可能影响到整个局势的走向。
慕容盛煌自然看出了其中用心险恶,不过面色依旧平淡,胸有成竹,似乎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目光略微扫过,正要随意请一位“受难”的客人起身时,人群中倒是有个人率先站了起来。
慕容盛煌眉头微皱,定眼望去,是个少年,不曾见过,但那自然沉稳的气度却不像作假。
朱阁刚起身,脑海中突然响起他人的传音入耳:“小子,莫要多管闲事,小心今天这宴席你吃不了兜着走。”
传音之人修为深厚,声音如洪钟大吕,要是意志不坚定者,只怕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喊话震出内伤。
朱阁扭头瞥了一眼,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此刻正死死盯着他,显然刚才传话的人就是他。
此人正是跟在信王身后的随从,北莽五虎之一,震山虎——敖烈!同时也是五虎之首。
少年呵呵一笑,敖烈见状眼神骤冷。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少年缓缓抬起自己的手,随后猛得一指,大声说道:“他说他愿意让。”
……
司徒定一看着突然指过来的手指,脸上的表情十分无语。
“你好大方啊!”司徒定一内心忍不住吐槽道。
朱阁可不管他怎么想,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的眼睛,淡然说道:“我说,你很愿意,对不对?”
这话虽然是在询问,但司徒定觉得不管他怎么回答,结果好像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这真是读书的遇上打拳的,有理没处说了。”
司徒定一苦笑着起身,拍了拍衣衫,对着门口的年轻藩王拱了拱手:“信王殿下若是不嫌弃,在下这位子让给您如何?”
慕容信有些诧异,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发展,那当出头鸟的小子是谁他不知道,但这位胭脂斋的掌柜他可是清楚的很,就连宫里那位也不止一次的表示,若是此人能入朝为官,那他北莽就能有第二个算无遗策的北莽军神!
虽心中诧异,但慕容信面上依旧泰然自若,并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并热情说道:
“原来司徒先生也在啊,幸会幸会,皇兄请了你很多次都无缘想见,没想到今日会在此相遇,看来还是老前辈的面子更大些啊。”
一句玩笑话,却暗藏锋芒。
司徒定一自然知道这人不好对付,每次开口都能让人胆战心惊,偏偏外人又感觉不出什么,反而觉得能被太子赏识,乃是天大的荣耀,屡次婉拒,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而自始至终,这位信王殿下都是一副“心直口快”的样子,好像他就只是充当了太子阵营的一个“马前卒”形象。
司徒定一折扇轻轻拍了拍掌心,一脸笑意道:“信王殿下言重了,在下无官无职,市井小民一个,怎敢高攀太子殿下。倒是这满院江湖气,信王殿下愿与我等同席犹如定海神柱,相信有您在此,定不会有人敢造次,否则拂了您的面子不就是拂了太子殿下的面子嘛。”
言下之意,我不是官场之人,没必要卷入权力之争。另外这是江湖人的聚会,你一个王公贵族来了才不合适,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着点,要真弄得不好收场,太子那边你也不好交代。
二人皆是聪明人,慕容信自然知道话中深意。淡然一笑,道:“先生所言极是,听闻今日可是有百年佳酿,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定要与先生多饮几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本王虽也爱酒,但也不甚酒力,到时醉了,先生可莫要笑话本王呀。”
司徒定一脸上笑容依旧,心里早已将对方的算盘看清。
“想装醉当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我替你作证,无形之中将我归入了你的阵营,这算盘打的可真精。”
司徒定一自然不会老实当人家的挡箭牌,摸了摸腰间的葫芦道:“真是不巧,今日出门时算了一卦,说是今日不宜与人饮酒,否则会有血光之灾呀,还请信王殿下恕罪了。”
慕容信脸上笑容一滞,没想到这读书人居然如此不给面子。连血光之灾都用上了,这算是威胁他吗?
慕容信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毕竟整个北莽王庭都知道这读书人的卦相无比灵验,自己要是再纠缠下去,到时真出了什么事,还会落个咎由自取的话柄。
“那就太遗憾了,不如先生与我同席,挤一挤无妨,咱们以茶代酒。”
司徒定一摇摇头道:“位子我已找到,就不劳烦信王殿下了。”
说完,挪动身子走了两步,然后痛痛快快地坐了下去。
一块坐垫,两个屁股,确实有点挤。
看着少年投来的强烈目光,司徒定一耸耸肩,传音道:“座位我已经让了,你总不能让我再换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