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哥,邢哥。”项海摇晃了好一阵,终于把脑门贴着墙,像昏过去了一样的邢岳推醒,把手机递给他,“你电话,响半天了。”
邢岳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把电话接过来,“...喂。”
项海还困着,又趴回到枕头上。
也说不上是邢岳手机的问题,还是他的通讯录里统统是大嗓门,项海就发现除了罗美华,但凡有人给他打电话,效果都跟开了免提似的。
“邢哥!”
“...嗯。”
“你没事吧?上午你没来,老秦发微信你也不回,你是不是病了啊?”
邢岳睁了半只眼,看了看时间,又把眼阖上,“我没病。今天歇了。”
“唉!”张晓伟重重的一声叹息,那口气听着比秦鹏岁数还大,“邢哥,别硬撑了,咱就面对现实吧!”
“失恋它不是病吗?它就是一种病啊!邢哥,你生病了,你就承认了吧!”
项海的眼睛马上睁开一道缝,眼珠转过来。
邢岳皱起眉,脑子清醒了一半,“你是不是闲的?”
“邢哥,再这样下去,你人就要废了!”张晓伟不惧威胁,继续痛心疾首地劝着,“失恋咋了,日子就不过了?多大点事儿啊!你对象把你甩了,那是她没福气!”
“不过说真的,邢哥,你可能是第一次失恋,所以打击比较大。像我,被甩的多了,就习惯了!这事你得看开点儿,不能钻牛角尖。”
“没了对象,你还有咱人民警察这份光荣的事业啊!就算不为自己,为了我们,你也得支楞起来啊!”
“现在大伙都知道你失恋了!可都惦记着你呢啊!”
邢岳彻底醒了。
“上午周队还过来找你呢,听说你被打击得都不来上班了,也替你上火啊。上回咱们去食堂吃饭你不理人家,也是因为心情不好吧,可人家也体谅你了,还惦记着来看你呢啊!”
邢岳使劲掐着脑门,想象成在掐张晓伟的脖子,“我谢谢你啊!”
“邢哥,咱们之间不说谢字!我就是...”
“行了,知道了,忙你的吧。”
“邢哥...”
“不说了,我对象正睡觉呢,别给他吵醒了。”
“......”
邢岳把手机朝枕头底下一塞,翻了个身,脸冲着墙,就听见项海在身后“嗤嗤”地笑。
他又把脑袋转回来,“哟,我对象醒了。早知道就不挂电话,再唠会儿了。”
项海伸手把他电话又摸出来,“来,给你,唠!”
“算了算了。”邢岳闭着眼睛笑,“我又没失恋,跟他唠不到一块去。”
项海抱着枕头,眯起眼,“邢哥,你辜负了伟哥的一片好心。他多关心你啊。”
“是啊,可关心了。”邢岳伸了个懒腰,“有他在,我在局里就不能有秘密。”
项海笑着翻了个身,发现他又贴墙躺着,就往旁边挪了挪,“昨晚我是不是又挤着你了?”
“不知道,”邢岳揉着还有些肿的眼睛,“我睡得都没知觉了,你就是偷偷打了我一顿,我都不知道。”
“哦。”
这会儿的天大亮着,忽然提起昨晚,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俩人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
对于邢岳来说,昨晚的经历可谓是他恋爱史上有绝对纪念意义的一个里程碑。虽说还没到关键的那一步,可就像项海说的,他真的不用再自己撸了。
整个过程...怎么说呢,接近完美吧。
被喜欢的人帮忙,跟自己亲历亲为,那绝对是更上一层楼的感受。
再加上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终于把项海盼了回来,因此他每一根神经末梢都放松得跟面条似的,完事整个人就昏睡了过去。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为啥在临睡前,项海特意拿了纸巾。
事情进展到这,一切都很完美。
可接下来,当他也想要帮把手的时候,却被拒绝了。项海的理由是,刚才洗澡时不小心撸了一发,这会儿已经萎了。
这是什么鬼理由?这玩意还能有不小心的?
难怪他洗了那么久。
再说,萎了,才更需要他帮忙吧......
本来想认真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可最后邢岳实在太累了。项海也就是下床洗个手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再想重提这事,就觉得怎么也张不开嘴。
好在项海说了,等下回。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他期待着下一回。
邢岳爬起来,从项海身上翻过去,“起来吧,都十一点了。”
项海却还是躺着,惬意地伸着懒腰,“啊,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那你就再躺会儿。”邢岳站在地上,“我得收拾收拾。”
“干嘛?”项海睁开一只眼。
“去老所长家啊。”邢岳渐渐有了些紧迫感。
发觉邢岳开始紧张,项海就把胳膊朝脑袋底下一枕,带着副‘终于轮到你’的表情打量着他,“对,好好打扮打扮,是不是还得化个妆什么的?”
邢岳陷入了沉思,甚至没听出来这是他曾经调侃项海的原话,“小海,你说,我要是穿着警服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都行。”项海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要是穿,我就陪着。”
“唉,算了。”
他算看出来了,棍子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想当初去见罗美华的时候,项海紧张得一边冒汗一边手脚冰凉,自己不也在旁边看热闹来着。
他迅速把睡衣脱了,换上自己的衣服,“我得回去一趟,等会儿过来找你。”说完就去了洗手间。
没了热闹,项海也不躺着了。可才坐起来,就瞥见了一旁的那盒纸巾。
昨天,邢岳应该挺开心的吧,也很兴奋,不然也不会在最后关头还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抽了张纸巾出来,折成了一只软绵绵的纸飞机。
其实项海也很兴奋。这是他从没有过的经历,又是和自己那么喜欢的人。
只是在邢岳也想要抚慰他的时候,他还是退缩了。
不是因为萎了。相反,他憋得难受。为此,等邢岳睡着,他又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
他也有渴望,甚至比邢岳的更强烈。
想在邢岳的手中释放自己,想在意识模糊的时候还喊着邢岳的名字。
可他就是做不到。
“干嘛呢?”邢岳洗漱完毕,回来看见项海正站在那发呆。
“啊。”项海回过头,把手里的纸飞机攥成团儿,“没什么。你要回去了么?”
“嗯。”邢岳进来拿自己的手机。
“你到底回去干嘛?”项海跟着他到门口。
“打扮呗。”邢岳笑着推开门,“你也赶紧收拾啊,我很快回来。”
打扮...项海脑子里立刻闪出许多画面,有这样的,还有那样的...
他待不住了。快速地洗脸刷牙,套了件长袖t恤就跑了出去。
外面阳光正明媚,湛蓝的天空中除了一颗滚烫的太阳,什么都没有。
项海站在邢岳家门口的一棵大树下,抽着身上的最后一支烟,踢飞了树阴下最后一颗小石子,又抬起头朝单元门里看了看。
他被吊足了胃口。决定最多再等两分钟,如果邢岳还不下来,就去敲门。
正想着,邢岳就出现了。
他紧走两步出了单元门,却被猛烈的阳光晃了眼睛。他抬起手遮了一下,看见项海正站在树阴下,就笑着跑过来。
“你咋不在家等着?”
“哦...哎!”项海猛地甩了甩手。烟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尽了,直到被烫了手指他才发现。
“没事吧!”邢岳抓过他的手来看。
“没事。”项海把手抽回来。
“等着急了吧?”邢岳扯了扯衬衫的领口,把领带稍微松了松,“这衣服吧,搬完家就一直叠着,有点儿皱了,我刚才抓紧时间给熨了两下。”
“咋样,不皱了吧?”他张开手臂,原地转了半个圈,背朝着项海,“还行不?”
项海直愣愣地看着。
黑色的西装上衣剪裁得体,衬得邢岳肩背的线条更加好看。西裤稍稍偏瘦,裤脚刚好搭上黑色皮鞋的鞋面。
邢岳又转回来。西装没有系扣子,衣襟微敞着,露出板正的马甲,把白衬衫规规矩矩地收在里面。
“说话啊!”邢岳伸手在项海眼前扫了扫。
项海这才回过神,抬起头看着他黑漆漆的短发,“邢哥,你真帅。”
这话邢岳爱听。
他翘起嘴角,抬手勾住项海的肩,“废话,要不咋当你男朋友?”
说着俩人就往回走,车还在项海家楼下停着呢。
“邢哥,你这么正经,是不是显得我太随便了?”项海一边走一边低头看自己身上的t恤,牛仔裤和白色的运动鞋。
“不会,你穿啥都好看。”邢岳实话实说,“我也就难得这么正经一回。”
他掏出一支烟点着。刚才又是找领带,又是熨西装的,可把他折腾坏了。
“邢哥,回头你就穿这身去上班吧。”项海的眼睛就像黏在了他身上。
“为啥?”
“好看!”
“你喜欢?”邢岳扬起眉,吐着烟雾。
“嗯!”项海狠狠地点头。
“喜欢也不穿。”邢岳嘿嘿一笑,叼起烟,“多难受啊,整的跟剪裁嘉宾似的,徐局非把我揪去谈话不可。”
“那不穿你买它干啥?”
项海喜欢看他穿警服,就像喜欢挺拔的青松。但也爱看他穿西装,就像被微风轻抚的翠竹。
“嗐,我一大学同学,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去年结婚,让我去当伴郎。”邢岳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这衣服就穿过那么一次,然后就闲置了。”
“哦,”项海绕到车的另一边,“你还当过伴郎呢?”
“也就当过那么一回。”邢岳坐上车,随手关了车门。
“那,伴娘漂亮么?”项海坐在旁边问。
他听说有些地方的婚礼陋习是喜欢开伴郎和伴娘的玩笑,甚至尺度还挺大。
“我想想啊...”邢岳眯着眼回忆起来,“啧,想不起来了。我看一眼她微信吧。”说着就去掏手机。
“你们还加微信了啊?”
“嗯。”邢岳点开手机翻看着,“我哥们和他媳妇当时想撮合我俩来着。”
项海的嘴立刻就撅了起来。
邢岳终于乐了,把手机一收,“操,你这就属于钓鱼执法!怎么样,把自己套进去了吧?”
“那你们到底加没加微信?”项海皱着眉,不依不饶地盯着他看。
“加个屁!”邢岳朝他脑袋上一戳,“我自己是啥情况自己还没数么?都没那心思还能瞎撩?”
“把安全带系上。”他发动了汽车,又歪过头朝后视镜瞄了一眼,里面映着他笑弯了的眼睛。
他心里美滋滋的,因为项海吃醋了。
他还挺喜欢看项海为了他吃醋的样子的,嘴撅得那么老长,跟海马似的。
只可惜这种机会太少。
唉,自己这男朋友当的,也太叫人放心了叭。
-
邢岳的突然出现,把杜阿姨吓了一跳。
今天不是周末吧?
她愣在门口,“邢岳啊,你咋没上班呢?这是...参加婚礼去了?”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见邢岳穿的这么正式。
“不是,杜阿姨,今天我休息,来看看我妈。”邢岳进了门,把身后的项海也拉进来。
杜阿姨这才注意到他后面还有一个人。
“小海,这是杜阿姨。”邢岳给他们做介绍。
“杜阿姨,他叫项海,你就叫他小海吧。”
“杜阿姨好。”项海赶紧鞠躬。
“噢...噢!你好你好!”杜阿姨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让开门口,招呼他们进来。
这就是邢岳的...男朋友吧!
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虽然已经听罗美华讲过,可突然见了真人,还是让她吃惊不小。
她不理解,两个男孩子,要怎么谈恋爱?而且两个人都这么好看,踏踏实实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婚过日子,不好么?
可是人家亲妈都不反对,她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总忍不住替邢岳感觉可惜。也替邢逸清可惜。
他们老邢家,香火怕是要断了。
“邢岳来了。”这时候罗美华也迎了出来。
她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下楼去转转了。
项海见了急忙打招呼,“阿姨您好,我也来了。”
罗美华眼睛一亮,“项海也来了?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去哪了?我总跟邢岳打听,可他也不说。”
项海很惭愧地看了眼邢岳,就跟罗美华解释,“对不起,阿姨,前一阵我出差了。走得挺急的,也没来得及跟您说。邢哥,他也不知道。”
罗美华倒也没计较,只是“哦”了一声,就领着他们去客厅,一边慢慢地走一边说,“你们的工作特殊,我知道,不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尽量跟邢岳说一声。他很担心你,最近都瘦了好多。”
“虽说这是你们俩人之间的事,我也挺喜欢你,可邢岳是我儿子,如果你总是让他伤心,我还是会不高兴的。”
......
邢岳的眼珠子瞪到了极限,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罗美华的背影。
“对不起,阿姨,我以后一定注意。”项海则更加惭愧地看着邢岳,又偷偷蹭了蹭他的胳膊。
杜阿姨跟在最后,神情复杂地看着前面的三个人,摇头叹气。
“坐吧。”罗美华自己坐在她的单人沙发上,招呼他们也坐下。
邢岳和项海挨着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那啥,你们坐,我给你们拿水果去。”杜阿姨找机会要撤离。
“杜阿姨,您别忙了,我们坐会儿就走了。”邢岳想叫住她,可人还是走了。
“邢岳,你这是要干啥去?”罗美华打量着他的行头。
“哦,等会儿我要去小海家,去见他,家人。”邢岳又拽了拽领带,觉得越来越勒的慌。
“是么。”罗美华只是点了点头,又去看项海,“你父母那边,会有什么困难么?”
单看项海的年纪,罗美华觉得他父母的年纪应该也不算大,至少比自己要年轻不少。想来应该不会难为他们吧。
“阿姨,我,我家...”项海打算跟罗美华实话实说。
可话头又被邢岳抢过去,“妈,没啥困难。我其实都去过他家了,只不过那时候还,还不是男朋友。”
“哦。”既然邢岳心里有底,罗美华也就不操心了。
她朝沙发背上靠了靠,视线无意中扫过项海的脖子,就皱起眉。
“项海,你脖子上,那是怎么了?受伤了么?”
项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了,就一下子用手捂住,下意识地去看邢岳。
罗美华的眉头更紧了,也把目光投向邢岳。
被两个人盯着,邢岳吸了吸鼻子,就把项海的手拿开,凑过去,“咋的了?我看看,坏了?”
“唉呀,你这是咋整的?”
项海盯着他,又把手按回去,紧紧抿住嘴唇。
看他俩那样,罗美华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再次强调,“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别总搞那些花样。
这算什么play?
-
离开罗美华的家,俩人重新上车,又直奔吕松江的家。
可项海还是忘不掉刚才罗美华看他的眼神,还有那句“注意安全”。
他都快对这几个字产生心理阴影了。最可气的是这阴影只罩在了他一个人头上,邢岳压根没懂。
这人到底是真没懂,还是装糊涂?
“邢哥,你咋这样。”项海摸着脖子上的牙印。也怪自己早上走的着急,要是仔细照照镜子,就该穿件衬衫挡一挡。
不对,还是要怪邢岳。
谁叫他说回去打扮,勾搭着自己心急火燎地去看。
“我咋了?”邢岳偏过头看着他直乐。
他发现项海的嘴又撅得老长,“要不我现在就让你也咬一口,出出气,行不?”
“啧。”项海使劲抓着头发。
这不是单纯咬一口的问题。
“唉呀,总之等会儿到老所长家,你可别再胡说八道了啊。”
“谁胡说八道了?”邢岳的目光立刻斜瞥过来,“我哪句话是胡说八道的?”
“等会儿要是老所长问这是怎么弄的,我就说是办案子时候让嫌疑人咬的。”项海也不跟他争辩,以免又被他带沟里去,“邢哥你就别出声,负责点头就行。”
邢岳没吭声。
等了一会儿,项海转过头,发现他脸拉得老长,“怎么,不乐意?”
“不乐意。”
“为啥啊?”项海不理解。自己这要求过分么?
邢岳还是不吭声,直到遇上一个红灯,才猛踩下刹车。
项海没有准备,被安全带狠狠勒了一下。
邢岳把身子转过来,一字一句地冲他说,“除了我以外,谁咬你都不行!”
“瞎编的也不行!”
“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