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整。
霍妩屏息看着手机上的秒数从04:59：59跳跃到05:00:00后,她将手机关闭，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时间的流逝速度，即便闭着眼睛,眼皮也在疯狂颤动。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她以为似乎一个世纪都过去了，霍妩重新打开了手机。
凌晨五点零五分。
霍妩看着这个时间，忽然停顿了一下。
白飞飞出生于破晓前，这冥冥之中,似乎像是有天意一般。
她没着急打开微博,知道要等到评论先发酵一段时间,等到事情白热化到一定程度,网友被激出了逆反心理,再经由推手下场,逐渐带节奏掌握评论区。
这时候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会看到一切在真相面前还闭目塞听，妄图继续咬死白飞飞的言论。
【大胆猜测一下,白飞飞家里破产之后，郭宽翻脸不认人,把她当‘礼物’送给圈中大佬,给他自己手底下的小爱豆买前途和位置。】
【这象征性的六指，这浮夸的钻石手表，我好像猜到了一个猕猴桃台的领导？？】
【还可能是郭宽追求不成反生恼怒，转手把白飞飞送给别人解恨，不管是哪个,郭宽该死。】
【郭宽该死！】
【在场所有人有能活着的？】
【白飞飞：在线揭露娱乐圈乱象，徒手撕掉两个台长两个高层,牛掰。】
【这一波套娃我给666】
霍妩盯着评论区,脸色越来越冷。
她已经多忍了足足一分钟才点开评论区,怎么除了前排以外，后面看到的还是这么一群浑水摸鱼，唯恐天下不乱的玩意儿？
舔狗追女神？
什么玩意。
郭宽也配。
霍妩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却小心的收着力道，没太放肆。白飞飞睡的很香，很沉稳，似乎知道她在。
霍妩愤怒的点开微信。
【霍妩：评论区怎么回事？[截图]】
嵇梦过了会儿才回，显然是已经看完了全部。
【嵇梦：祖宗，你好歹等个十分钟半小时的，现在凌晨五点！好歹等天亮！五点发出去预热，就是为了让这群妖魔鬼怪出来，六点后才是反扑的最佳时机！这些还是当年刚入行你教我的，怎么你自己这就忘记了？】
霍妩面无表情盯着看两眼，烦躁的将手机收了起来。
嵇梦那边没得到回复，想了很久，还是和公关部门的同事发了信息。
【嵇梦：不要管舆论，让它们发酵，现在已经有对方的水军开始下场了，我们证据齐全，等他们把最终底牌亮出来，我们崽一一逐个击破，现在谁忍不住，谁就先输了。网友永远只记得最后的高.潮。】
【公关部小爱：了解梦姐。】
霍妩又静静等了很久。
期间她当真忍住了没有看手机，将手机放在床边，垂着眼给白飞飞扎小编。她手头没有皮筋，就用了一把白飞飞随身带着的小梳子给她倒梳打毛，全当收尾。
一直绑了半边脑袋，无边的黑夜被天边一抹鱼肚白撕裂，破晓结束，天地亮了。
霍妩闭上眼睛，轻轻出了一口气，将手机重新打开。
热搜第一赫然就是#白飞飞经历#
鲜红的爆字跟在后面，霍妩即便不用点开也知道，这种几乎挑战了社会公知，明目张胆的实行潜规则，甚至将活人当成货物一样的交易，会引起众怒。
霍妩身在这个圈子里，看了太多逐渐飘起来从而蔑视法律，蔑视一切的人，更深知这种人的劣根性。打蛇打七寸，如果不能一次性将这些人踩死，后患无穷。
临时组成的群里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开始组织大规模删评了！这次真挑到事儿了，硬刚吗？】
【不然呢？等着他们身在其位秋后算账？要踩就踩死了，北斗怕过谁？】
【继续发，证据往外发，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后招。】
霍妩跟着一目十行的扫完聊天记录，将页面重新打开到了微博。前排被置顶到高处的评论赫然在上，这些留言目标太大，一个消失了，会有更多新的冒出来，除非直接设置为违禁词，彻底清网，否者这事儿，没完。
忽然，霍妩注意到了一条她每刷新一次，就会往前窜几名的评论。
【不是吧不是吧？你们不会真的以为白飞飞是清白的吧？就算是她被带去了酒局，那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下套陷害的？你们可别忘了她抽烟打架喝酒全齐活了！她身上还有完好得皮肤吗？好女孩会纹全身的浮夸纹身啊？！】
【你是什么玩意？】
【受害者有罪论什么时候可以去死一死？】
【视频清清楚楚，前后一共三十六分钟，从进门到聊天一字不差，完全没有拼贴剪合，你眼瞎还是耳背？不要了就捐出去，我还能念你点好，清明会给你坟头施点肥让你茁壮成长。】
群里，动向开始逐渐明晰。
【他们打算从飞飞身上深挖了，只要把白飞飞毁了，他们就可以洗成无罪。】
【目前还不知道他们都挖到了什么……】
【别介，这说的好像我们调研组是吃干饭的，对方公司卧底报回来的一手消息，是他们打算从白飞飞……】
【？】
【？话说一半拉屎夹不断！！】
【。】
【你好恶心。】
【你话不说完更恶心！！】
【……打算从白飞飞纹身抽烟下手，再伪造一些她校园暴力、社会霸凌相关的资料，尤其是小初高这三个阶段，但是……】
【？】
【又来？】
【我打字慢，急什么。但是他们没找到。】
【没找到？】
【什么意思？】
【那不是星起传媒？他们挖不到黑料？不会吧不会吧？他们不会真的这么菜吧？】
【不是他们菜。】
【是白飞飞太好。】
群里忽然静了一瞬间。
霍妩几乎屏息等着，就见屏幕上跃出了下一句：
【是因为白飞飞太好了，所以根本没有黑料。】
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可大约是资料太繁琐复杂，又或是担心在发出去之前被截获，具体消息并没有被公布出来，只是看到的人都沉默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因为太好，而挖不到黑料？
没过多久，星起再次下场，主要矛盾点拉扯在了白飞飞那一身纹身上，但果然虚化了暴力相关字样，只着重于刻画、毁坏她的形象。
紧接着#白飞飞纹身#被挂上了热搜。
霍妩皱眉，刚要敲键盘，就见群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
【预判到了，给钱！！】
【小橘子向您转账200元】
【林楠向您转账200年】
【……】
【老大，怎么对付？】
【这可太简单了。】
【等五分钟，我让今天节奏彻底走上高潮。】
霍妩将输入框的文字全部删除，切换屏幕时会错过太多消息，她干脆拿出了另外一部手机排排坐，两手齐下，开始浏览起了信息。
不久，‘老大’习南笙所说的‘高.潮’来了。
一个业内知情道具师披了一个三无马甲，说白飞飞曾在很久以前，一次性向他订购了大量纹身贴。拍戏用的纹身道具减持时间久，免水洗，可以一月左右换一次。
评论区瞬间哗然。
【还不明白吗？只有看起来不好惹，看起来很强，才能让自己安全。】
【没有说纹身不好的意思，只是让一个家境修养都出自豪门的小公主，为了自保，垫付人生前十八年所有的传统认知，去做一身假的纹身贴纸出来……我破防了】
【还有在说白飞飞纹身的在哪呢？出来我看看？】
【先前有幸见过一面白飞飞，人很有礼貌，是一个特别漂亮活泼的小姑娘。她牙齿很白，很整齐，没有做过烤瓷牙，也没有抽过烟。没有牙齿能在烟熏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自然色，这些莫须有的脏水，真是够了。她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是啊，她甚至只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又差点失去母亲的小姑娘。】
霍妩切身体会到最后一句话的不易，她眼睛有些肿胀，视线也有些模糊。她深吸了几口气将情绪压下，缓缓呼吸，伸手握住了白飞飞的手。
群里又开始闪动起来。
【小菜吃完了？高潮来了。接好诸位，欢迎各位使用大号上场控评，褚总说了，出事她兜着。】
【还有这等好事？】
【我冲了！！！】
霍妩几乎同步将视线方向微博。
热搜骤变。
#白飞飞坚持公益事业十九年#
#白飞飞资助孤儿二百零八人#
#白飞飞资助孤儿有七十四人大学毕业，三十五人研究生毕业，一百余人皆找到工作#
霍妩坐在一片黑暗当中，静静想了很久。
半晌过后，她拿出手机，将那条微博转发。
霍妩：包括我。
——热搜登时炸了。
霍妩将手机重新扔到一旁，缓缓将头埋在了白飞飞手心。她的手温热，柔软，像极了她本人。
霍妩埋了会儿，轻轻握着白飞飞的手啄吻，一下下，动作很轻。
窗外阳光照进窗户，正巧晒在白飞飞额头，给她渡了一圈柔和的光。
霍妩眯着眼瞧她，伸手给她挡太阳，给她整理头发。
从此以后，天下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