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宋临渊等人是如何焦头烂额,修云安带着封若到了处僻静之地将人放下,封若手臂伤口处的红色蜘蛛开始变多。
修云安伸手碰了碰她的伤口,往生蛛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之物,惊恐地四散而逃,连伤口处蠢蠢欲动想往外爬的往生蛛都偃旗息鼓不敢动弹了。
修云安眼底翻腾着黑雾,她将封若抱在怀中,拿出清霄剑往自己的手腕上一划,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液汩汩而出。
修云安眼睛都未眨一下,将伤口直接抵在了封若的嘴边。
大约是血腥气过于浓重,封若皱着眉要躲开,血顺着修云安苍白的手腕滑落,滴在了雪白的袖子上,洇出了朵朵血花。
修云安伸出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强硬地将手腕的伤口塞进了封若嘴里。
然而封若像是怕得厉害,整个人都在挣扎抗拒,半点血都不肯往下咽。
修云安抿了抿唇,将已经鲜血淋漓的手腕抬起来放到嘴边吸了一口,俯身将嘴中的血渡到了封若口中,强硬地迫使她咽了下去。
“呜——”封若被迫仰起了脖颈吞咽下去一大口血,手无力地抓着修云安的前襟,惨白着一张小脸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修云安压根没在意不停流血的伤口,她抬手将封若额前遮挡的乱发拨开,血淌过清瘦的腕骨,滴在了封若苍白的脸上。
她伸手抹去了封若脸上的血滴,却在上面留下一抹浅淡的红,目光落在封若尚沾染着血迹的唇上,手指便不受控制地覆了上去,力道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柔软的、温热的。
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然而这个人却因为她的失误,在生死边缘挣扎了一遭。
修云安眼底神色骤然疯狂,血雾在眼中蔓延,她用手指轻轻抚过封若的嘴唇,然后缓缓向下,按在了她的脖颈上。
只需一点点力气,她便不会再感到痛苦。
杀人是一件再简单的不过的事情,修云安生来便知道该怎么结束一个活物,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然而她活了这么久,却是磕磕绊绊、艰难地学着怎么压制杀戮的本能。
于她而言,让人活着比让人死了更难。
可是这让修云安很痛苦。
她盯着怀里的小东西,呼吸变得滚烫,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杀了这个小东西,从此便不用再牵肠挂肚不必再胡思乱想。
她便还是无牵无挂的清霄。
修云安手指微微用力,怀里的人像是感到了疼痛,小小地呜咽了一声。
她触电般松开了手,愣愣地盯着怀里的小姑娘。
舍不得。
这是她的小徒弟。
是她的若若。
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修云安又从伤口处吸了一口血,低头将唇覆在了封若的唇上。
血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唇齿纠缠中她依稀尝到了苦涩的味道,苦得她心里发疼。
封若胳膊的伤口处流出乌黑的血来,整个人几乎痉挛般蜷缩在她的怀里,在昏迷中疼得眼泪直流。
“若若乖,不怕……”修云安紧紧地抱着她,任凭周身血色蔓延。
就像抱着她苟活于世的最后一根稻草。
——
司徒楼混杂在一众弟子中,近乎呆傻地望着一具具血尸被远远地堆叠到一块,而后在烈火中焚为灰尘。
他踉跄地退后几步,被一人用手稳稳地托住了肩膀。
“叶、叶兄。”司徒楼咽了咽唾沫,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叶天河面不改色地望着焚烧尸体的地方,问道:“事到如今,司徒兄还不打算收手吗?”
“不是我!不是我!”司徒楼低声嘶吼:“明明是你——”
“是我主动给你的吗?”叶天河温声道:“你要了去是我逼你将其散播的吗?”
“不是……可……”司徒楼六神无主,“叶兄,事到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求求你帮帮我!”
“我视司徒兄为知己,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叶天河微微一笑,“司徒兄且听我一言。”
夜色中火光热烈,天之骄子们尚未来得及羽翼丰满便阴差阳错丢了性命,侥幸活下来的也俱是胆战心惊,不敢阖眼,生怕一睡过去便如同门师兄弟一般葬身火海。
明月怔怔地看着火光,攥紧了手中的剑。
“在想什么?”傅永安站到她身边问。
明月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这下倒是罕见地没有害怕,“我在想那日谭长老上课时问的那个问题。”
“修真一途最重要的是什么?”傅永安课业一向很好,明月一说便想了起来。
“嗯。”明月抿了抿唇,“当时有人说运气重要,我还不以为然,现如今看来,运气也是很重要的。”
明明都是来比赛的,都是清山派的弟子,死去的这些同门未必比活着的资质差,资源也许更甚于他们,日夜勤学苦练,也许只是当时选错了一个岔路口,也许只是热心帮助了一位同门,便不幸被往生蛛寄生,丢了性命。
“慕容笑与我资质相差无几,身份也不低……”明月有些迷茫地看着黑色的天空,“是不是以后,我也会如她一般,不经意间便死了,成了别人跌宕起伏的故事里一笔带过的角色?”
傅永安目光平静地望向她,开口沉稳而坚定,“修真一途从来便是九死一生,运气实力心性缺一不可,若是人人都能求得大道,我们还修什么?”
明月喃喃道:“我想不明白。”
“你也不必想明白。”傅永安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玩味,“你的小命现下握在我手里,只要我乐意,随时能让你去陪慕容笑。”
明月脸色一变,转过头去惊恐地望着她。
傅永安冲她露出一个恶劣地笑容,顿时便吓得小公主花容失色。
傅永安愉悦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