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此时至少有二十几人。闹哄哄聚拢在一起，情绪较为高亢。
这些人里妇女居多，男性较少。
叽叽喳喳的声音汇在一块，快压过了厂区里零碎的制衣机器轰鸣。
刘思远跟秦文龙走进来的时候，一群人迅速挡住道路围了上来。
“小刘，今天我们工资能不能发下来？”
“不发工资的话，大家可是都不打算走了。”
“家里孩子生病都没钱去医院，这么大厂子，不缺我们这点辛苦钱吧。”
“你去跟于总商量商量，我们又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钱……”
刘思远在这工作过一段时间，大部分人都认识他。特别知道他跟于薇关系后，完全当成了另外一个老板。
“于总还说要报警抓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来我们也不怕啊。”
“下班之前如果还不发工资，那你跟于总也都别下班了，一块耗着……”
刘思远被一群女人堵在中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暂时没吱声，等这些人把话差不多说完，安静下来的时候才道：“我记得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你们着啥急。”
“还有什么欠债还钱乱七八糟的，这是债务么。按照公司规定，离职提前三天递交申请，工资当月补发至银行卡……你们是闹上瘾了吧！”
“总不能碰到哪个心好的老板，就非把别人给折腾死。昨天一批，今天一批，后天又一批……”
一女员工刺道：“谁知道发工资的时候你们会不会跑没影，场地都租的，到时哪找人去。”
“对，反正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发工资。”
“昨天就发过一批，没听于总讲啥规定，到这就开始规定啦。”
秦文龙低声贴耳：“工资多少钱？”
“每人差不多几千块。”
“给他们不就行了，我这有。”
刘思远沉默，视线环顾了一圈。
这些人有的还穿着工裙，大部分都是三十岁以上，有的还是夫妻……
他犹豫几秒：“等我一会，我去跟于总商量商量。”
……
于薇知道外面的情况。
最初那些人是想堵她办公室，被她拿报警说事，去了大厅。
但就算人不在跟前，她再工作也很难投入进去。纷杂的念头，更是让工作变的无力，没有意义。
而且几天的压抑堆积，让她无法真正的冷静下来。
合作伙伴崩掉，新业务近乎全停，债务爆发……
她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只想要把手头的货合同期限内完成。偏这节骨眼上，员工离职潮到来。一开始不想批复，那些人去堵人事。允许离职了，这些人又想马上带着钱走。
出于善念她退了一步又一步，员工反而更加过分。
听到敲门声。
站在窗前的于薇头也没回，道了声进。
她以为是柳雯，听脚步声不对，才勉强笑着看向她走进来的刘思远。
“你咋来了，不是跟姐夫一块应酬去了吗？”
刘思远冲了杯咖啡递过去道：“应酬完了，我跟姐夫一块来的。”
“啊，姐夫人呢。”
“在大厅跟你员工在唠嗑。”
于薇把捧着的咖啡放下：“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那里，万一冲突怎么办。走，赶紧过去看看。”
“我都说了他在跟人唠嗑，不会冲突。咋回事，要不让财务给核对下，钱赶紧给人家得了。”
“你说的轻巧，天天这样财务还工作不？就不能惯着，想等让她们接着等，下班还不肯走就让警察过来处理。”
刘思远笑：“怄气啊。”
“我是真生气，哪有这样的。开了这种头，剩下员工怎么管理，都跟着一样闹，活谁做？”
“昨天为啥给人结工资？”
刘思远揽着她肩膀坐下，轻言问道。
“昨，昨天昏头了。”
刘思远捏了捏她沉着冰凉的脸蛋：“结一下吧，我姐夫人在这，这么一直僵着不好看。你打电话让财务过来一趟，算清楚我一会直接挨个转给她们。”
“财务还有钱，不用你转。”
于薇嘟囔着，尽管不情不愿，还是起身过去给财务打了电话。打完后，回到沙发上：“姐夫突然来我公司有事吗？”
“没有，就随便看看，顺便晚上他想请客吃饭。”
“那你把他叫过来，我领他在公司参观参观。晚上吃饭我就不去了，提前约了朋友，推不掉。”
“约谁了？”
“公司一客户，也是朋友，从公司成立就挺照顾我。跟你提过一次，唐艳姐，我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借点工人……”
“那行，晚会我去接你。”
刘思远点着头，瞥了眼小口喝咖啡的于薇：“加工这块还有希望不？”
“我也不知道。”
于薇茫然。
一次又一次的挫折，直到连本金都凑不到的时候，胆子变的很小很小。她能想到最好的结果，就是顺顺利利的把单量清空，把债务还掉，连奋斗的激情都开始缺失。
她之所以还有心情去跟唐艳吃饭，就因为是同行，相处很舒服。想聊聊，看能不能有所启发。
刘思远懂她压力所在。
以前敢闯，因为有于靖海撑着。现在困惑急躁，因为可能于靖海还要靠她撑着。
当家庭的所有变故集于一人，便是心态失衡之时。
于薇在他身边越是表现的自如，豁达。他恰恰知道，她一点都不豁达。
刘思远也不懂要如何舒缓她心情，事实上说再多都是空话。
两人都自觉打住了话题，直到秦文龙从外面走进来，于薇才笑着先起身：“姐夫，没想到你第一次来我公司，就让你看这么一出闹剧。”
秦文龙摆手：“这没事，我又不是来看你们笑话的。走，带我考察考察你公司，你姐有意向在你这投资点，刻意让我来把把关。”
“投资？”
于薇听的一愣。
“对，投资。”
于薇眼睛一亮，紧跟着苦笑：“不知道哪天就会倒闭了，哪能再坑我姐。”
秦文龙大大咧咧：“倒闭就再开新公司，你姐经常在我耳边说你多有才华才干，这点挫折肯定难不住你。”
于薇没敢继续往下接话，偷看向刘思远。
瞧他一无所知的样子，有些纳闷。
难道瑶姐要投资自己的事，刘思远都不清楚？
她没当真，只认为秦文龙在说笑，带着两人在公司内闲走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