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旭对苏晏之想杀他之言其实并没有多少厌恶和不理解,微冷的风吹起了顾璟旭的长发,落下几分幽冷,他的手上捏着一根长杆,然后慢慢的折断。
垂着目光,他声音低沉,却也冷静,“若我是你,大概……也会如此。”
顾璟旭并不否认,苏晏之的处境的确让人悲伤,他若是身临其境,或许根本就做不到对这世间抱有期待。
既然没有任何期待,那不如一起面临毁灭。顾璟旭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如此疯狂,毕竟从来没有“如果”之说。
苏晏之笑了一下,黑暗的发丝落下的时候,遮住他眼睛里已经根深蒂固的暗沉,“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随意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所有人为你前赴后继,为你死而后已。”
苏晏之记得,那时候听风阁还是接受了他的死令,可不到一年的时间,听风阁就传回了任务失败的消息。
不但任务失败了,据说听风阁少主还在后来加入了南国太子门下,做了南国太子的门客。
听风阁任务失败,江湖地位急转直下,隐入深山之中,避世不出,不再接受皇城的所有密令。
苏晏之靠在树上,看着顾璟旭的面容,他曾经想过,究竟这位太子殿下有什么特别的,能让人一见就忘记了所有。
直到,他在宫廷之上,再次看见了他,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是他,因为十几年过去,他的目光和面容根本没有改变,依旧那么高傲。
那是属于一直临于高位的人的骄傲。
和他七岁时,匍匐在污泥里的时候,看到的眼神一模一样。
只不过好像,他们的地位发生了变化,他变成了“高台”之上的看客,而他,变成了黑暗泥污之中的“悲伤”者。
想着想着,苏晏之坐近了一些顾璟旭,靠在他的身边,眼眸盯着他,看尽他眼里的温柔,“很多人,都在劝朕回头是岸,你呢。”
他低着声音,问了一句。
顾璟旭细长的眉目垂了下来,长而密的睫毛遮挡住他的眼眸,幽暗的眼光里带着一点点金色,不过墨色的依然明显,如同深渊,“如果不能感同身受,就不要轻易的劝别人回头是岸。”
顾璟旭看着苏晏之,目光平静,他对苏晏之的过去其实并不了解,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段非人的日子,“我不劝你回头是岸,也不劝你博爱众人,但是,苏晏之……”
“帝王至尊之位,不需要满身怨恨之人。王权富贵,你或许能位高权重,但不能做天下君王。”
一个心里不懂爱的人,如何能君临天下。
顾璟旭对苏晏之的杀念,从来不只是因为苏晏之对他的折磨,若只是折磨,他完全可以忍。
毕竟他为质子身份,北国位高,折磨不过是摧残,无论哪个国家,弱者永远没有抬起头的高傲。
他恨的,厌恶的,是即使他如此位卑,放下尊严,用所有的一切去满足苏晏之的罪恶,也依然改变不了苏晏之想要侵入南国的心。
征战天下,摧毁人心,那必然是人间烈狱。
直到,他如今也不奢求,苏晏之能放下征战之念,南北国的统一,若是必然,他不介意做南北的君王。
苏晏之看着顾璟旭,他依然凝着他的眸子,忽然伸出了手,触碰了一下他的红唇,“朕,将天下给你,那你……会属于朕吗?”
顾璟旭皱了一下眉,微微让人了一下苏晏之碰他的手,沉默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晏之见顾璟旭躲避,看了一眼自己落空的手,幽暗的眼眸凝着自己的指尖,随后又放下了手,“看,有些东西,还是要坐上帝王位,才能拥有。”
说着话,他靠了过去,唇吻了一下顾璟旭的唇,看着他的眼睛,“其实朕不想坐这帝王位,但是朕若不坐,朕的下场,便是死。”八壹中文網
他从来没有自己的选择,顾璟旭说他不适合帝王至尊,他也知道,所以朝中政务,大多数他都交给摄政王,他从不干预。
苏烈阳,他的皇叔,如何管理朝政他也不管,所以他从未拿过治理天下之权。
他从小未读过多少皇家伦理之书,一些字,是他“母亲”活着的时候悄悄教他的,武功是他在黑屋之中,偷着他母亲留下的“画本”学的。
琴棋书画,也都是他“母亲”在世时,教他的,他刻画的,不过皮毛,后来得了权,练了这些许久,才入了门道。
若顾璟旭是知书达礼的公子,那他便是愚蠢无知的“草莽”,他从来不懂什么“以礼相待”,他只知道,“权谋当道,不谋即死。”
苏晏之将顾璟旭抱进了自己的怀里,靠着他,“若朕真的不是皇帝,旭,也会杀了朕的,对吗?”
“……”
顾璟旭皱了一下眉,若苏晏之不是皇帝,他会杀了他吗?应该会的,苏晏之太过阴暗,看着他,就仿佛要坠入地狱。
苏晏之见怀里的人没有说话,抬起手来抚着他的肩,“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瞧,连这么温柔的你都会杀了朕,更别说他们了。”
“所以,帝王位,朕不会放手。”
歪着头,他放开了顾璟旭,忽然眯起了眼睛笑容满面,“除非,你答应做朕的帝后。朕的天下是你的,你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