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济寺厢房中,刘含娇幽幽转醒。
流苏正端着熬好的药进来,见她醒了过来,只放下了药碗,趴在她的床边哭道:姑娘,你怎么才醒啊!孩子没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和薛世子的事情了
流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道:徐妈妈怕你在这里出事,已经打发人往侯府报信去了,也不知道老爷和夫人多早晚就要来了!
刘含娇面无人色,脸上蜡黄如金纸一般,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只仍旧无力的靠在了床头,咬牙道:我要去问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哪里哪里就比不上那个李清瑶了!
我是侯府的嫡出,她只是一个小妾生的庶女,凭什么凭什么!刘含娇说着,情绪越发激动了起来,只用力捶打着床铺,哭得撕心裂肺,连掌心的床单都撕破了。
姑娘姑娘流苏哭着,只伸手按住刘含娇,生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劝慰道:姑娘我瞧着五爷是好人,他一开始就是要给姑娘担着的要不然,咱再去求求五爷,让他不要退亲
山寺严寒,即使房中放着暖炉,也敌不过这冬夜里深深的寒气。
刘含娇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许是哭闹的久了,她浑身脱力一般的靠在床头,红肿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虚空处,淡淡道:这世上,有几个男人是愿意戴绿帽子?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人尽皆知!
这流苏没有再开口,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不嫁给萧昊然,她们家姑娘还能嫁给谁呢?
姑娘难道要去给薛世子做妾吗?流苏忍不住开口问道。
做妾?刘含娇苦笑,她连正儿八经的镇国公府五夫人都不肯做,又如何会去给他人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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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的下处,四太太让下人给小兔子包扎好了伤口,萧靖逸就高高兴兴的抱着兔子走了。
只是现如今这寺庙中所有人,怕只有他一个是无忧无虑的了。
云荞回来之后精神头就有些蔫蔫的,四太太给她把了把脉,说是着了些风寒,喝一剂疏散的药就能好。
其实云荞是先被长公主府的那两人吓了一回,出了一身冷汗;后来指认薛景瑞的时候又太过激动了,又出了一身汗,小孩子这么一冷一热的,就受凉了。
四太太见她这般没精神,只有些心疼的探了探她的额头,开口道:小孩子家家的,心里憋着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吓坏了吧?
云荞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听了这话就开口道:四婶,我睡一觉就好了,等回家了,你不要告诉我娘亲。
四太太听着小姑娘懂事的话,心都要化了,只笑着道:知道,一会儿喝了药,再好好的睡一觉,明儿就好了,咱谁也不说。
外院里头,除了萧昊然、萧靖远也被叫到了萧昊焱的跟前。
叔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萧昊焱下面到底会说些什么。
从萧靖远捂住云荞的嘴开始,萧昊焱就知道这件事他必然也是知情的,只是既然知情,为什么不早告诉他这个做父亲的呢?
世子你先说。不等萧昊然开口,萧昊焱就将矛头对准了自家儿子。
萧靖远知道这一次肯定是逃不过了,只拧了拧眉心开口道:父亲不要怪五叔,这事情他不知情,二妹妹只跟我一个人说起过。
所以,你就瞒着你五叔,让他去当王八?萧昊焱气的头顶都要冒火了,话还没说完,就听萧昊然开口道:三哥,这事情和世子无关,是我自己早知道了,这王八也是我自己愿意当的。
萧昊然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只有蚊蝇般大小。
你自己愿意?那你怎么不大声说出来,说你萧五爷愿意当这王八!萧昊焱气的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可一见他那面如死灰一般的表情,又忍不下心,只冷哼道:和威烈侯府的亲事就此作罢,等回京我就派人去退亲,你是堂堂镇国公府的五爷,母亲自会帮你物色一门更好的亲事。
萧靖远见父亲说得这般义正辞严不拖泥带水,心下只略略松了一口气,五叔的脾气,看似不拘小节、其实偏执固执,别人都做不了他的主,除了自己父亲,这大概便是所谓的长兄如父。
萧昊然低垂着脑袋,听兄长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很奇怪的,他心里并不觉得高兴,也不觉得伤心,只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少年相识、青梅竹马,说他不喜欢刘含娇,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的这份喜欢,不知何时,在骄傲如她的面前,竟变得卑微起来了。
知道她没了生母,受尽欺辱,他便想着即使自己不能承袭爵位,也要让她过上诰命加身的好日子。
知道她原本的好亲事被人抢去,心中虽欢喜她终究可以和自己有这份姻缘,却也处处想着帮她出气。
所以才有了当年他和薛景瑞的猎场之争。得不到残月神弓,他心里想的并不是自己的失意,而是害怕那人对自己失望。
瞒着母亲和兄长,一意孤行的出门行武,想要建功立业,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
别人说他性格跳脱,比不上镇国公老练沉稳,甚至还不如他的侄儿冷静睿智,但也许,只有这样让人看上去不着边际,才能让那些人放弃他和他们的比较。
他们是兄弟,是叔侄,但他从不想和他们多做比较。
这样的比较越多,他越会深陷入自卑的深渊,永远都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