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懂了。
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徐阁老刻意让他暂且不公开萧靖远的身份,等到千秋节之后再昭告天下,大约也是猜到了永宁侯会以此发难。
看着永宁侯慷慨激昂的陈词、面上流露出的属于胜利者的笑容,皇帝不忍心就这么打断他,只开口问道:“口说无凭,侯爷既然这样信誓旦旦,可是有什么证据?”
站在朝臣中,到目前为止还一言未发的薛景瑞出列道:“禀陛下,臣前几日去往山西,正巧救下了一个被山匪所擒的姑娘,这些都是那位姑娘所说,她便是镇国公的庶长女萧玉婵,如今她人就在薛贵妃的咸福宫,陛下可以派人去把她传来,和镇国公当堂对峙。”
薛景瑞说完,只冷冷的扫了萧昊焱一眼,面上难掩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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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福宫中,萧玉婵穿着普通宫女的衣裳,只怯怯的跪在了薛贵妃的面前。
薛贵妃雍容端丽的脸上略闪过一丝鄙薄,眼神从萧玉婵的身上一扫而过,便再没有拿正眼看她一眼了。
连生养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出卖的女子,她实在看不上眼,等这事情过去了,她还是要交待景瑞一声,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还是早早的送她上路才好。
萧玉婵被薛贵妃这么冷冷的一眼扫过,只觉得浑身生寒,身上不觉就颤得更厉害了。
她昨夜又被薛景瑞折磨了一宿,浑身上下都是伤痕,两条腿更是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一样了,此时就这么跪着,还觉得十分酸痛难忍,胸口被蜡油滴过的地方,每次轻轻呼吸,就会让她痛到窒息。
过了良久,薛贵妃才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官窑斗彩茶盅,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门外有人开口道:“母后,听说表哥一早进宫来了,还给您送了个奴婢?”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水红色百蝶穿花纹遍地金上裳的华贵少女从殿外走了进来,视线只直勾勾的就落在了萧玉婵的身上。
萧玉婵认得她,她就是当年在太后的千秋节上,冤枉云荞偷了她赤金珍珠手串的三公主。
那人看了她两眼,忽然就“咦”了一声,面上带着几分好奇道:“我认得她,她是镇国公的那个庶长女。”三公主说着,面上微微一笑,只看着萧玉婵,带着几分奚落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你这样……三皇兄他知道吗?”
那年薛太后千秋节,多少只眼睛都看见了,萧玉婵和三皇子萧景礼同游了街市,她还以为她想嫁进皇家当自己的三嫂呢!
猛然听人提起三皇子,萧玉婵面色惨白,只不可置信的看着三公主,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你……”萧玉婵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已经气到了语无伦次了。
高高的坐在殿中的薛贵妃这才开口道:“你又口无遮拦,你三皇兄怎么可能看上她呢,后来他不是说了吗,被一个姑娘给缠住了,他连是哪家的姑娘都不知道……”
萧玉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呢!三皇子怎么可能连自己是哪家的姑娘都不知道!
他明明喊自己“萧姑娘”……
支撑着自己跪着的最后一丝力气似乎也被抽离了身体,萧玉婵浑身瘫软的瘫倒在了一旁。
就在这时候,有小太监在门外传话道:“回娘娘,陛下让奴才等把萧姑娘请去前头大殿问话。”
薛贵妃看了一眼金石地砖上瘫软如泥的女子,只懒懒道:“她就在下面跪着呢,你们带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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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一时喧哗四起,众人的视线纷纷都落向了萧靖远。
有年迈的两朝元老,还记得先太子与太子妃容貌的,在片刻的愣怔之后,早已经不再怀疑永宁侯话语的真假了。
萧靖远容貌多似太子妃,但形容气度、品格德行确实有当年先太子的遗风。
只是……众人心中虽认定了他便是先太子的遗腹子,但人证未到,大家也都保持着镇静。
片刻之后,两个小太监拖着一个几乎已经走不了路的瘦削女子,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萧玉婵被轻轻的放在了冰冷的金石地砖上,她身子一震,抬起头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养了她十几年的镇国公萧昊焱。
那人与他记忆中别无二致,还是冷肃着一张脸,萧玉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跪好,一旁的薛景瑞便半蹲了下来,在她耳边道:“不用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那人说完,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竟当真有了几分温柔。
随后,萧玉婵便听薛景瑞朗声开口道:“陛下,这位姑娘,便是镇国公的庶长女,她因为知道了镇国公的秘密,被镇国公远嫁肃州,后在山西被山匪所擒,微臣救她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成了这样。”
薛景瑞说着,只冷冷的扫了萧昊焱一眼,继续道:“我朝自陛下登基,便定下了嫡庶同尊的规矩,镇国公不但苛待庶女,还刻意将其远嫁,实乃罪责难逃。”
萧玉婵听了这番话,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她到底不敢跟薛景瑞说,自己并不是镇国公的女儿,只是……万万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身份,也能作为打击报复萧昊焱的理由。
幸好……她不敢说,萧昊焱只怕更不敢说。
这世上,会有哪个男人,敢当众承认自己戴绿帽子了呢?
萧玉婵稳住了心神,只缓缓开口道:“回……回陛下……民女……民女确实是镇国公的庶长女。”
她抬起头来,在人群中寻找着萧靖远的身影,只伸出手来,指着他道:“他……他不是镇国公世子……”
萧玉婵的话还没说完,站在人群中的萧昊焱却忽然出列,只走到了萧玉婵的身侧,朝着皇帝跪了下来道:“禀陛下,世子确实不是微臣的亲生儿子,但殿中所跪的女子……也不是微臣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