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乱一日,夜里少眠。
夏白安安睡不过两三时辰,醒来时未见天光,唯有一片阴云压在天边,风云流转,眼看着就要落下雨来。
她无心再睡,爬起身来要去看看钱老爷子的情况。
回到钱老爷子的屋中,三个小孩儿在软榻上半靠着、像是已经沉沉睡去。
二狗和铁柱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边借着门缝看着地牢的出入口,边给钱老爷子熬药。
桌上,唯有墨澈、柳琵琶和钱明书三个人还在闲谈。
钱明书一脸心如死灰,柳琵琶正帮忙翻看眼前的账册,唯有墨澈马上发现了她,对她招招手。
夏白安走上前,下意识搓了搓清晨起身时冰凉的手。
她刚走到墨澈的身边,墨澈便将肩头的披风拉开,搭到她的肩头上,低声问:“钱老爷子急火攻心,砒霜之毒也已经解了,为何迟迟不能醒来?”
“钱老爷子平日里性子火爆,此时又太过憋屈,大起大落之下,很难醒来也是常有的事情。”
夏白安往他的披风里缩了缩。
这个男人,好像看看解剖一下他的身体看看究竟是怎么构造。
说起来墨澈自己的身子还未好,内里还是虚透着,可他看起来和平常人一模一样,而且身子比自己的身子还暖和,真是太奇怪了,像是个外星人。
柳琵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轻咳了几声放下账册。
“钱家明面上的账册只有这些,若是内里的账册,怕是三爷您日后自己去看,我们这些外人,一个字都是不能看的。”
钱明书接过柳琵琶递过来的账册,本就黯淡的眼底掠过些许懊恼,开始小声嘀咕。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跟着先生好好学……”
夏白安和柳琵琶听着,忍不住笑。
就钱明书这种拎出去,一个能打两个大汉的体型,此时像是个委屈小媳妇的模样,实在是有趣的很。
钱明书不爽,横了两个人一眼,又乖巧的去问墨澈。
“我说兄弟,你这么厉害,以后我能不能认你当个师父,我替你护着你妹子一家,你教我点东西,成不?”
夏白安差点儿把手里的杯盏飞出去。
钱明书你能耐了呀!
找一个惊世大反派做你先生,倒也不怕马上就人头落地!
夏白安心里暗叫不好,想到墨澈昨天还跟自己说了云脉村和青山镇的人心中险恶,如今钱明书这么做,岂不是要往墨澈的枪管上撞。
“那什么,钱明书只是……”
“可以。”
墨澈慢斯条理的品了一口茶水,余光瞥见夏白安惊愕的眼神,只是抬手,替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我这妹子蠢蠢笨笨,除了带孩子倒也不会什么,若是能得到钱家三公子的照拂,日后说不定能在青山镇里横着走。”
“……”
夏白安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这个男人,故意这么说自己不好的吧!
当着外人的面,损她做什么?
她正要反驳,墨澈又道:“她天天死守个尸体一样的墨澈,这般痴情,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有劳钱三公子好好照拂了。”
听到这里,钱明书又回头看来一眼自己昏迷不醒的爹,心中微动。
自己爹一天没醒,他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如今夏白安像是守活寡,守着一个几个月都没有醒来的丈夫,还要照顾他留下来的孩子……
想及此处,钱明书的眼眶都跟着红了一圈。
他用怜悯的、悲伤的,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同病相怜的感情,注视着夏白安,一字一顿的开口:“我以后肯定会照顾好你们一家子,以后我也不说你脾气差了,你真是……太难了……”
柳琵琶听着,也跟着捏着帕子哭起来:“三爷,夏姑娘过得这么苦,你可要好好振作,等你解决了钱老二和王美霞的事情,才能好好的带着孩子们练武,让夏姑娘日后有个依靠啊。”
“你说的对。”钱明书又认认真真的拿起手里的账册看起来。
“……”八壹中文網
夏白安张了张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她眼看着钱明书差点哭了,差点儿没直接一拳头把这个蠢蛋揍死!
她活的潇潇洒洒,做的都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哪里需要别人的怜悯!
她当即横了一眼身边的墨澈,压低了声音:“你故意这么说的,是不是?”
“有趣。”
墨澈只回以她这两个字。
夏白安索性不说话,这个男人的性格,果然还是很恶劣的。
不过看在钱明书继续好好学习的份儿上,她索性没有解释,只是等到天边下起雨来,厨房里送来了些早膳,她才叫醒了几个孩子,围坐在房间里吃饭。
管家也醒了过来,见屋子里这么多人,还听墨澈成为了钱老三的先生,管家又跟着抹眼泪:“三公子长大了,只是……今个儿还要去衙门瞧瞧二少爷的事情,咱们,也该动身了吧。”
“我不方便去衙门,便带着孩子们吃完了去睡一会儿。”
柳琵琶先站起身来,自顾自的揽下照顾孩子们的差事儿。
墨澈已经易容,还随身带着兜头的大袍子不怕暴露,便也跟着过去。
钱明书带着人来到衙门口,只见钱老二背上都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而莫志谦正怒斥。
“好你一个钱老二,竟和王美霞勾结,拟造一个英庄出来,做一些不入流的药,偷漏税款!你们奸夫淫妇,所做事情种种皆在这里,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莫志谦手里的惊堂木落下。
王美霞满不在乎的将多年的苟且之事都一一揭露,惊世骇俗。
钱老二有口难辩。
钱明书不止一次想要冲上前去,都被夏白安牢牢拽住:“不能去,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钱老二拟造店铺,作假合同,甚至还和其他女子勾结逃脱税款,王美霞还说他之前为了赌庄而打死人,犯了命案,证据确凿,不可再冒进,不然牵连整个钱家都被调查……”
钱家上下的人,手里也不见得多干净。
钱明书深谙此理,却双目赤红的盯着里面被拖拽下去的钱老二:“我,我只能看着哥哥去送死吗?”
夏白安叹气:“这都是命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