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身后的小姐们，听闻此言，也同样打量着夏白安。
“瞧瞧这一身破布，也好意思穿出来在京城里四处游走。”
“啧，看见她瘦弱的模样，怕是个干农活出身的吧。”
“老板娘，这乡巴佬瞧着连银子都给不上，您还做她生意么？”
几个小姐们几乎是顺着云雪的话往下说，其中一人更是慢腾腾的走到柜台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夏白安。
“赶紧滚吧，碍眼。”
这位小姐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夏白安反倒是嘴角轻轻勾起，目光淡然的扫视过这群大小姐身上。
虽说人的恶意总是来得毫无征兆。
可若是这许多长枪短炮，一瞬便对准了自己，那定然是事出有因了。
她才到京城落脚，根本不认识这些富家小姐，而自己的夏府才换了匾额，她们认识自己的概率也小的那可怜。
唯一和自己有所牵连的，便是云雪。
她回头，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落在云雪的身上，声音仍是温和。
“不知我何时得罪了云大小姐，竟惹得云大小姐寻来这许多狗腿子，到我跟前狂吠？”
听到狗腿子三个字。
几位富家小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离夏白安最近的那位大小姐更是怒从中来，指着她的鼻子：“谁是狗腿子！我爹可是朝廷上七品……”
“那也不过是附庸丞相府权势的小官罢了。”
夏白安开口的一针见血，眼见这位小姐的脸色瞬间惨白，继续道，“我只是想知道，我救了夫人一命，我相公又救了小少爷一命……怎的还要被云大小姐如此对待？难不成，丞相府大小姐，从小学的是忘恩负义这一套么？”
夏白安的声音不大。
可字字句句却像是无形的巴掌，扇在云雪和几个小姐的脸上。
京城之中，也许有人看出了她们的攀附之心，却从来没人敢当着她们的面撕破这张假面。而且，也从未有人敢直接对丞相府的大小姐指指点点。
众人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云雪的脸色却变了又变。
她紧紧捏着帕子，紧盯着夏白安脸上温和的笑脸，心中愈发的生气。
今日，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莫澈这样的男人，温柔和俊秀。
比她在京城里看得那些蓄意谄媚的贵公子要好得多，且一身气质温文尔雅，就已经超出那些草包皇子许多，叫她挪不开眼。
她本还以为能步步靠近，哄着他考取功名，过几年再登门迎娶自己……
不，让他入赘到丞相府也并非不可。
云雪心里甚至想到了结婚生子，可没想到刚走入厅堂，听见夏白安那句相公，心中的幻想瞬间被砸了个粉碎。
她本想着叫一些姐妹出来逛街，能让自己心情愉悦，却不料外出还能碰上。
的确是碍眼。
“夏姑娘倒是伶牙俐齿。”云雪嘴角蓦地勾起一抹冷笑，款步走到夏白安的面前，“不过我们丞相府自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不如，便让本小姐亲自为你挑选布料吧。”
老板娘双腿一软：“这，这怕是有些不……”
“嗯？”云雪冷冷扫去一眼。
老板娘再不敢管这件事情，忙让伙计们将最时兴的料子都奉了上来。
京城里的料子颜色鲜艳夺目，仅仅是零散的堆叠起来，都叫人挪不开目光。
云雪突然从中挑了两匹，扔到夏白安的面前。
“这两匹倒是不错。”
“是么？”
夏白安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唇角，瞧着这两个颜色明显太过艳丽的布料。
基本上跟好看搭不上边。
她摇摇头：“我不喜欢。”
“本小姐亲自给你挑，你竟然不喜欢？”云雪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女人！竟如此不识抬举！
“大小姐愿意帮忙挑自是好，可选哪匹带回去，却还得看我自己的喜好。”
夏白安莞尔一笑，着手挑布匹。
幸好有这位大小姐在，不然老板娘指不定还要藏着掖着，不将下面几匹好料子拿出来给自己看呢。
云雪越发看不过去。
对付夏白安，就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让人烦闷不已。
可不过一会儿，夏白安就旁若无人的挑选了几匹布料，将布料递到老板娘的跟前：“就这么几匹，另外，老板娘过两日能否用这些布料，做几套衣裳？”
老板娘战战兢兢的接过布料，听着她这么说，小心翼翼的看云雪：“这……”
“看我作甚！问什么答什么就是。”
“是，大小姐。”老板娘缩了缩脖子，扭头来看夏白安，“的确能做的，只是价钱方面……”
“咳咳。”云雪出声。
老板娘的舌头当即调转了个方向，这大小姐明摆着是跟眼前的姑娘过不去，她倒也不必自己撞上去触霉头：“倒也不贵，这些布匹加上做衣服的钱，大概也就五百两左右吧。”
就这？五百两？
夏白安一边的眉头慢慢的挑了起来。
云雪满意的看着她为难的神色，灿烂一笑：“夏姑娘，莫不是付不起？”
“倒也不是付不起，只不过……这些东西是否值这价格呢。”夏白安的指腹掠过这几匹布，“这些布匹是柔软的蚕丝不错，可编织的工艺却已然是十数年前的老旧手法，丝线绵软，色泽却淡，放到阳光之下，不生光辉，不见彩虹一般的波纹，应当用的是次一些的染料。”
她字字说的缓慢，便如同一把钝刀，慢慢割开老板娘脸上的笑脸。
“姑娘可不兴乱说，我们铺子都是京城百年老字号……而且，丞相府的大小姐和各位小姐可买过不少，怎会……”
“若想知晓这些丝线是否染色得当，用料妥帖，只需送到大街之上，日光灼灼下细看，自可分辨。”夏白安说完，又突然扭头看向了云雪，“丞相府大小姐前来采买多次，难道没看出来吗？”
云雪的笑僵硬在了脸上。
她旁边的几个小姐都是富贵人家，怎会不知道其中关窍，此时各个垂着头，一时也没法给云雪出主意。
云雪的脸色阵青阵白，良久才挤出一句：“胡说八道，她家是京城里的百年老字号，怎么会用略有逊色的染料……我看你分明是拿不出五百两……”
“啪——”
夏白安勾唇一笑，将一千两的银票砸在桌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