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手里的刀刃没能落下,整个人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飞出去,堪堪滚落在屏风旁边,手里的小刀也落在不远处,闪着冷冽的寒光。
“你……”
王大夫只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碾碎,入目却只能看见一双黑靴子,再往上看,却正见一把长刀直直落了下来。
王大夫瞳仁一缩,正想叫喊,嘴巴却被鞋底死死压住,几乎碾碎他的下巴。
血光四溅。
墨澈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已经晕厥过去的人,眼底却是一派平静。
而床榻上的夏白安似乎也听见了细微的声响,悠悠转醒,正要起身查看,却蓦地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墨澈轻轻摁着她的后颈,将人拥入怀中。
另一只手上,还握着滴滴答答流血的刀刃。
“嗯?墨澈,你怎么夜里来了?”夏白安睡得迷迷糊糊,起身的时候本来被冷风吹到,可很快埋进墨澈的胸膛,暖烘烘的,反叫她慢慢放松了身子,指尖勾着他的衣服,没听到回应,又问了一声,“墨澈?”
“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睡觉。”
墨澈的声音难得温柔如水,在夏白安的耳边绽开。
有点好听。
夏白安心中微动,自己不自觉的抓住对方的衣襟,也浑然不知,只是微微仰起脸来:“本来是睡得好好的,没想到被你闯进来的动静吵醒……恩,房间里是不是有血的味道?”
“今日那几个学生不长眼,动真刀真枪伤了,在我袍子上留了点。”
墨澈的指腹摩挲过对方的纤弱的脖颈,余光却瞥见自己手里的刀光。
若是他今夜没有来。
若是慢了一步。
怀里的人,怕早就成了冰凉凉的一具死尸。
想到这里,墨澈的眼神又冷了几分,心也跟着悬起来,不由得将夏白安抱得更紧,跟她说:“我也累得慌,等会儿陪我睡一会。”
“你当这是在家呢,这里可是丞相的地盘。”夏白安失笑,倒也是有些怀念墨澈的拥抱。
她以前的朋友,大多都是有事情的时候才找她,如墨澈这般,只是过来看看自己,只要个拥抱的类型,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她倒是不排斥这个温暖的怀抱。
怪不得以前总有人说,拥抱使人快乐,她如今倒是切切实实的体验了一把,便又大着胆子往墨澈的怀里蹭了下。
墨澈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后背:“你当这是在家呢,这里可是丞相的地盘。”
“……”
夏白安的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他——怎么学我!
墨澈对上她那双微微睁大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拉下床幔,将她重新放回到被褥里:“莫府里的人心眼太多,在你这坐一会。”
“那你多坐一会儿。”夏白安掖了掖背角,大大方方的扭头睡了,她明日醒来就要投入到疫病解药的大任里去呢。不过她半晌没睡着,又醒过来拽着墨澈的袖子,小声补了一句,“莫府里的事情,辛苦啦。”
辛苦?
墨澈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却很快就被淡淡的喜色所替代。
墨澈面上不显,反手摁住了她的手背:“快睡,吵。”
“……”
她才说了几个字啊就吵。
简直是不识好人心。
夏白安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把手从墨澈的手掌底下抽开,转脸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床幔外,墨澈刀尖上的血都快凝固,房间里的血腥味渐渐浓了。
他离开床边,站起身来将床幔密不透风的掖好,慢慢走到王大夫的身边,看着他的血流成了血泊,胸口还有起伏,只是出去将祁明叫了进来。
祁明大惊:“这……”
“小声。”墨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边扔下染血的刀刃,重新走回到床边,撩开床幔,担忧的往里看了一眼,才道,“他过来刺杀,被我一刀砍了腿,刚才只顾着哄白安睡觉,他就流着这么多的血,记得好好处理掉。”
祁明瞬间血液冰凉。
哄着她睡觉?
便将王大夫和断腿留在这里半刻有余。
“这……”
祁明正想多说些什么,却见墨澈掸去衣袍上的灰尘,撩去染血的部分,朝着床幔间俯身而下。
窗外月光扫人影,祁明却分明看见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
墨澈方才夺人性命的手还落在外面,另一只手却已经温柔的将人摁在怀里,在额间落下温柔的一吻。
太可怕了。
祁明和一众下属都觉得不寒而栗。
祁明敛眸,见王大夫的气息渐渐弱了,赶紧吩咐人将王大夫带出去,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墨澈也慢慢抬起身子,拢上床幔,冷眼横他:“丞相府的人,连白安一个姑娘家家都守不住,实在是无用的很。”
“属下失职。”祁明微微一拱手。
“再有下次,丞相府的差事,随哪里来的庸医去接,我的白安,却不会再接了。”
他慢斯条理的起身,说话的声音都是风一样的轻。
可祁明却觉得一股恶寒从背后窜起。
在他们还没有允许墨澈入内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偷偷来过,对这里轻车熟路。当着云瀚义的面就敢亮刀子,如今只是为了夏白安,夜里入内,差点儿就杀了一个大夫。
这样的人来去无踪,只为自家娘子的安危和喜乐。
夏白安也许会觉得痴情,祁明却想到刚才那一幕,他身上染血,却又小心的不去碰到夏白安,与她亲昵一瞬。
这个男人,执著又疯狂。
祁明半天说不出话,而墨澈却走到桌前,半支着脑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说:“快点整理干净,白安对血的味道很敏感。”
“是。”
祁明后知后觉的让人来清洗,又是一夜无眠。
等到祁明的下属将房间里整理干净,再抬起头来,墨澈已经没了踪影,倒是两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进来:“方才夏大夫的相公来了一趟,临走时动了红刀子,要挟我们不许将今夜的事情说出去……”
祁明想了想,夏白安这样温和的人,怕是也无法接受自己的相公如此心狠手辣,只道:“按照墨澈的吩咐去做,今夜的事情,就当是给王大夫一个教训。身为大夫欲杀人,墨澈没断他手指头,只断了一条腿,已经算是仁慈了。”
“是。”
众人褪去,房间里仍旧整洁如新,夏白安也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