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了。”
官兵来的速度极快,背后正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夫。
大夫被颠簸的眼前昏昏,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可看见秦必之的时候,大夫整个人狠狠颤抖了一下,才勉力的挺直了脊背,拱手道。
“二少爷。”
“没用的东西。”
秦必之低声怒斥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看。
大夫眼底闪过一丝阴翳,提着药箱走到秦天升的板车旁边,低头一看那形状可怖的小腿,当即严肃下来,细心查看。
他一碰,秦天升就扯着嗓子嘶吼。
官爷也听得有几分不耐,一拽大夫:“他这条腿,到底是受了外伤,还是自己落下山坡所导致的?”
“慢些,他好歹是个老人家。”
夏白安帮着扶住这位大夫。
对于医学上的各类前辈,她总是习惯性的报以敬意。
老大夫见她帮忙,淡淡一笑:“多谢姑娘帮忙。回官爷,方才小的见秦公子腿上伤口似乎很像是撞击所导致,且浑身都是泥巴,指甲缝里的还有草叶,猜测,当是在林中跌落所致。”
“你放屁!”
秦天升半个身子都抬起来,双目赤红,“那分明,分明就是那个魔鬼用刀鞘……”
“刀鞘?”
老大夫侧目看去,低头瞧见那伤口,若有所思。
夏白安敛眸,这老大夫说的言之凿凿,可能是个有本事的。
墨澈做事的时候只怕没有考虑后果,很多伤口都没做的那么完美,若是这位老先生看出来……
“这怎么会是刀鞘所为呢?”老大夫却突然嗤笑一声,“公子的伤势如此紧密且淤青不等,若是有人蓄意为之,力道必定相似,怎会轻重各有不同,伤势大小各有不同,莫不是,那人身上带着大大小小十来把刀鞘,方才能造成这十数个不同的伤口。”
夏白安的眉头狠狠抽了一下。
单一个刀鞘,的确做不到这一点。
但若是用刀鞘不同的地方打击,再加上土地凹凸不平,倒也的确可以做出这样的效果来。
她偷偷看老大夫,点头:“就是就是,官爷,你可听见了?”
官爷意味深长的看了那老大夫一眼,随后看向秦天升:“你竟然污蔑他人。”
“我没有!真的是刀鞘,我看见了的……”
“大人,山上破庙寻遍,就连板车上几个姓邓人家前去的必经之路上,都没有看见任何的尸体。”
几个官兵从山上乌泱泱的走下来。
夏白安则看向了那几个邓家人,却见几人眼神躲闪,而墨迁正抱着手臂站在几人身边。
墨澈杀没杀人,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迁儿不仅懂得让邓家人为己所用,还懂得借他们之口给出错误的消息。
怕不是墨迁威胁,叫邓家人随便说了几个去处。
夏白安放下心来,勾唇一笑:“如此一来,秦公子的伤口乃是山石所导致,他口中的两位仆从我们从未见过,更不见尸体。敢问官爷,可否轮到我说了?”
“你说什么,肯定是你们偷偷将尸体处理掉了,我分明……”秦天升不甘心的爬起身来,嘶哑的声音十分难听。
官爷愈发不耐。
“秦孙少爷还是先闭嘴吧。夫人,您请说。”
“回官爷,秦公子找了这邓姓五人做药农,欺骗我到山林里采挖药材,伤我婢女,再将我掳走到破庙里灌药。”夏白安一字一顿的开口,复而看向从山上而来的几位官兵,“我当时匆匆逃离,不知破庙里是否留下什么。”
几个官兵对视了一眼,了然的再一次上山寻找线索。
官爷则深深的看了夏白安一眼。
“你身为女子,这类事情还是留到公堂上同人辩驳。来人,护送车队直接去承天府里处理此事,至于板车上这群人……未能审问干净,都不许动。”
“官爷,我儿子的腿还……”
“这里有大夫,路上治。”
官爷看都没怎么看那秦必之一眼,翻身上马,带着人开队。
秦必之几次三番还想挤进来看看儿子的情况如何,都被钱明书和铁柱两个人拦了下来。
秦天升痛苦不堪,正要叫骂什么,却听夏白安临走时告诉邓家的人。
“若是到了公堂之上,你们愿意指认,我也愿意在官老爷跟前为你们说情,我夫君身为校尉,关你们几日再送出城,不是什么大问题。”
几个邓家人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墨迁则不满,跟着夏白安跳上马车:“他们几个欲杀人,行径恶劣,娘真的要帮他们说话吗?”
“不是帮他们说话,而是帮我们自己。”夏白安揉揉他的脑袋,感觉到车队再一次启程,她低声道,“威逼是好事,利诱也不可或缺,此时们惧怕你,是因为身在野外。可到了官老爷跟前,自知死路在前,他们不见得会维持原来的说辞。”
“所以,这算是一种收买?”墨迁挑眉。
“不算收买,只是权衡罢了。”
夏白安说完,让他自己去思考这件事情,又看向对面胆战心惊的李秀红和柳琵琶,无奈一笑,“你们初来乍到,就让你们如此受惊,等到了京城,我定好好请你们吃顿好的接风宴席。”
柳琵琶一直住在钱府上,倒是见识过些事情,过了一会儿便平复了心绪,无奈一笑。
“夏姑娘怎的待我们这些旧友也这么疏远,受惊不受惊的,没事就行,我们哪还能馋你一顿接风宴呐。”
夏白安只笑:“是是是,柳姑娘如今都是钱府里头的红人了,哪里馋我一顿饭,明个儿叫钱老三出钱摆席,请我这摇钱树吃饭才是真。”
说完,两个人都低低的笑了起来。
李秀红还局促着,一双目光直直往夏白安身上飘,半天都不敢说话。
夏白安有些茫然,还是柳琵琶拉了李秀红的手。
“秀红妹妹怎的不叫人?之前不次次到镇上来,都问姐姐长姐姐短。”
“哪有……”
李秀红微微红了眼,开了口,话也跟着往外流,“我只是觉得,夏姐姐和以前有些不同了,遇到的事情,也变得复杂了许多,有些害怕。”
夏白安笑起来:“秀红妹妹可别怕,你夏姐姐我到京城里来这么久,连块新帕子都绣不好,只惦念着妹妹你给我绣上两块,再给雪儿绣个冬日的帽子。”
“这事儿我会干。”李秀红这才抬起头来,三人笑闹开来。
只有赶马车的钱明书心脏砰砰直跳:“马上就入官府了,你们是真的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