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梅和宣澜华的主仆情谊,几乎是从小到大。
宣澜华五岁时,安梅便丧了父母,被婶婶卖到宣家,和宣澜华同吃同住,自幼一起长大,一直等到宣澜华和云瀚义两情相悦、喜结连理,安梅也跟了过来。
“只是安梅在京城里遇到了夏家公子,一见倾心,夫人当时将她当做妹妹看待,自然是亲自出面敲定婚事。”
沈嬷嬷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忍不住的笑:“夏姑娘同我家大小姐年岁差不多,其实也是因为两人怀孕的时间差不多,只是那时候安梅在京郊外的宅邸养胎,而夫人体弱,两人很难相见,只在怀孕过后见过两次,便再没有消息了。”
“原是如此。”
夏白安恍然大悟。
原来有人说夏家人和京城的贵人有些关系,不是假话。
而安氏平日里看着泼辣,竟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贴身丫鬟。
“沈嬷嬷。”云雪打断了两人的说话,冷声道,“爹已经去找那岑寒山要人了,你这边也准备着些……这谁家几口人的住所,免得到时候娘又叫我安排,麻烦死了。”
“知道了,大小姐。”
沈嬷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分明知道这些事情本该大小姐亲力亲为,锻炼自己,哪里轮到她来做。
只可惜自家大小姐五谷不分,府中琐事能假手于人,绝不亲自出马,沈嬷嬷只好任劳任怨的去办事。
沈嬷嬷一走,云雪就冷眼看向夏白安。
“你这女儿做的倒也是可以,我平日里也就气气娘亲,你倒是直接把两个老人扔到路边不管,弟弟欠了一屁股债,你也神色如常的,怎么比我还冷心冷情?”
“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白安笑出一口白牙,懒得和她解释什么。
云雪怒意蹭蹭上涨,转而看向墨澈:“校尉大人,您看看她,如此不忠不孝,此事若是让人知道了,怕是要到禁军苑里闹你一番呢。”
“无妨。”墨澈神色淡淡,倒是拽住夏白安的手腕,“去旁边单独聊聊。”
云雪被无视了个彻底。
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在墨澈心里留下了好印象,只好忍着一言不发。
夏白安则由着墨澈将她带到少人的廊下。
“怎么了?”夏白安无辜的眨了眨眼。
“安氏同丞相府如此渊源,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墨澈问。
夏白安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她当然不知道!
说来原主只是个上来就死的炮灰,身世背景半点儿没提到。
她穿越过来,占据了这身体,却没有丝毫的记忆,哪里会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只是此时被墨澈这么一问,她倒是慢慢反应过来:“墨澈,你这么问,是怀疑我刻意隐瞒吗?”
“没有。”墨澈答的坦然。
夏白安挤眉弄眼了一会儿,想自己是不是太过疑心。
自从知道墨澈藏着秘密,她突然就觉得之前坦诚的男人,突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连带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在夏白安眼里都像是试探。
她真是魔怔了。
明明以前遇到勾心斗角同事同学的时候,她的疑心病都不会这么重,更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怎么每次什么事情到墨澈的身上,就变得不同了呢。
像是自己的情绪一直被他牵着走一样。
难受得紧。
夏白安收回了目光,别过头不和他对视,只道:“不过刚才听云雪说起来,怕是安氏和夏源在丞相夫人面前说了我不少坏话,怕是又要惹出什么事情来,你小心些。”
“该小心的是你。”
墨澈见她挪开目光,心生不满的捏着她的脸蛋,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夏家和我无冤无仇,他们的目的,只可能是从你这个女儿身上吸血。”
下巴被捏的生疼。
可墨澈说的话如此有道理,还带着些关心的成分。
夏白安没有扫开那只手:“我会小心的,不过,我没想到夏家的事情会牵连到你的官职,有没有影响到你……你的秘密?”
“别担心。”墨澈也放缓了力道,摩挲过她的下巴,将手收回。
“哦。”
夏白安敷衍的应了一声。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夏白安想着要不要找个理由离开,就见宣澜华的房门推开,安氏哭哭啼啼的走出来。
下一刻,宣澜华身边的另一个嬷嬷走上前。
“夏姑娘,夫人请您进去单独说两句话。”
嬷嬷面色发寒,看夏白安像是看个白眼狼。
夏白安又看了一眼安氏——定然是她到宣澜华面前说了些什么。
夏白安毕竟还是喜欢这位丞相夫人,耐着性子跟嬷嬷踏入屋中,就见宣澜华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看向她的眼神里也是恨铁不成钢。
“夫人。”
夏白安躬身行礼。
“坐到我身边来……咳咳。”宣澜华轻咳了几声。
夏白安赶紧走上前,正要给她把脉,却被轻轻拉住手腕。
“夫人?”
“白安,她是你的娘亲。”宣澜华一字一句的开口,眼底满是失落,“我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可……可你怎能将养育你的父母抛弃在乡野里,盗走钱财,害的你弟弟欠了一屁股的债,自己带着墨澈到京城里置地,谋官职呢?”
无稽之谈。
夏白安深吸了一口气。
但她知道,就算宣澜华就算再怎么喜欢自己,终究也敌不过安梅同她同成长十几年的情谊。
想到这里,夏白安没有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又道。
“并非是我不孝顺父母,而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有什么苦衷,是值得你抛弃父母的?”
“只因公道二字。”夏白安正色道,“我爹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土财主,压榨佃农,虚抬税收,闹得民不聊生。而我娘身在家中,重男轻女,更曾因我脸上长麻子,对我几番打骂!”
宣澜华一时哑然,显然是没想到。
夏白安又自嘲一笑:“娘若说我是盗用家财,到京城里和墨澈谋官职。那您也应该知晓,如今夏府虽是我的名字,地契却是墨澈的。所谓官职,亦是我们俩步步争来的。而所谓盗用家财……夫人可知晓,当初墨澈回到村中一蹶不振,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可我娘为了他仅剩的钱财,才将我卖到云脉村里,照料墨澈家中三个孩子和一个无法醒来的夫君……”
宣澜华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