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日，莫许便带着厚礼和契约登门。
彼时墨澈正回到家中，而夏白安才从田地里抽身，一身粗布麻衣在身，头发更是草草的被麻布绾起，只留下几缕落在脸侧。
可眼角眉梢分明是染了桃红，两片绯红的唇瓣翕动，正巧笑盈盈的叫莫许。
“莫许小兄弟，你姐姐怎不亲自过来与我商量？”
小兄弟三个字，被她叫的百转千回，如夜莺啼鸣一般带着上挑的尾音。
墨澈还算不错的心情被击碎了个彻底。
他寒着脸走上前。
莫许还未见人，脊背已经渗出细密的凉意，他循着感觉回头，果然看见了黑着脸前来的墨澈，当即微微一拱手。
“校尉大人。”
“嗯。”
墨澈淡淡应声，迈步走到夏白安的身边，目光扫过那张还未签字的契约，“莫家不会骗你，怎的还和个毛头小子在这里磨磨唧唧？”
被称作毛头小子的莫许低下头，拧着指尖不敢多说话。
夏白安一双手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青葱一般的玉指点了点契约上的几个要点。
“我觉得这契约写的还不够稳妥。倒是墨澈你为何如此相信莫家？”
“你又不信我？”
墨澈沉着脸，下意识便要凑上前，借着特殊的动作与她传达信息。
夏白安惊得抵住他的脸，见他目光认真：“我信你就是，但契约日后是要作数的，这些纰漏还是要改。”
“那就批了让他带回去改，难道这些小事，还要你亲自教他。”
墨澈的冷眼又扫向莫许。
莫许这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白安无奈：“见你明日对钱老三挺有耐心的，怎到了莫家的小兄弟，你就耐心全无？”
“两人不同。”
不都是你红颜知己的好朋友么，有什么不同。
夏白安闷闷想着，边用了些力道，在墨澈的脸上狠狠蹭了一把，才笑盈盈的将手收回来。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动他的脸。
墨澈的眼神变了又变，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也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脸。
“来打下手。”
“等会儿就来。”
夏白安眼睛微亮。
一般墨澈这么说，就是他心情不错要准备下厨了。
她和孩子们就好墨澈颠勺下的那一嘴呢！
她急急忙忙的将契约批注了还给莫许，刚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要留下来吃个饭吗？”
莫许呆愣着：“这，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说你这么听莫兰心的话，当个傀儡，连自己的喜好圈子都不要了？”
夏白安勾了他的肩头一把，吩咐家里的仆役，“多添一副碗筷，带莫家小少爷去前后逛逛。”
“是。”
仆役上前带路，莫许则看着夏白安解了麻布，往后院里走，忍不住问：“夫人怎的穿成这幅样子？”
仆役直笑：“夫人紧着后院的小片菜地，每天耕种，老爷少爷小姐们总也时不时帮衬着，家里常备了些糙布料，下地用。”
莫许震惊：“竟然还下地的吗！”
“那可不，而且莫少爷今个儿是有口福了，老爷亲自下厨，那小炒肉可是一绝。”仆役说的喉头滚动，像是也能吃上两口似的。
莫许沉默。
这两位，瞧着都不像是什么正经权贵。
等到晚膳时分，莫许就见四个孩子，性格各异的进来落座，边对着他自我介绍了一番，就闹腾起来。
墨迁是长子，拢着弟弟妹妹落座，还没忘记今日的课业没完成，问墨雪：“今日先生登门说的礼教，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个渺渺比较熟。”
墨雪将渺渺推到墨迁身边坐着，自己抓着墨玉说话聊天，一对双胞胎低低的笑，嘀嘀咕咕。
莫许旁边，还站着个年纪大的婆婆，正扶着个拄着拐棍的独眼姑娘，看着凶神恶煞的。
“五月和婆婆还是坐下吃吧，站着也不嫌累。”
夏白安端着菜从外走进来，见莫许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笑道，“我家里没什么吃饭的规矩，桌上什么人都有，不认识就问，想吃什么就自己添，别客气。”
话音刚落，夏白安就被提溜着后衣领拉开距离。
墨澈将菜放下，将夏白安扯回到主座上，冷眼而视：“好好吃饭，等会儿……”
“知道知道，要去取东西。”夏白安不耐的应了一声，边给孩子们夹菜。
“夏姨。”林渺渺甜甜的蹭到夏白安的怀里，“不吃小炒肉，要吃你的鸡蛋羹。”
“好。”
夏白安将林渺渺抱在怀里，伸不出手。
旁边的墨澈淡淡扫了一眼，舀了一勺鸡蛋羹喂到林渺渺的嘴里。
渺渺咬着勺子不松嘴。
墨澈的脸黑了几分，夏白安赶紧拍了拍林渺渺的小脸蛋：“小心你墨叔叔生气。”
林渺渺这才松开勺子，又往夏白安的怀里钻，低声道：“敖叔叔说，墨叔叔不是个好人。”
“……”
满桌沉默。
钱明书差点儿没一口饭菜喷出来，幸好旁边的柳琵琶手疾眼快的用帕子捂住他的嘴。
墨澈寒着脸放下勺子：“渺渺应当知道，背后说人坏话的人，才是品行有亏。”
“墨澈，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夏白安忍笑，用肩膀碰了碰他。
可林渺渺则睁大了眼睛，认真想了一会儿，对墨澈张开手臂：“墨叔叔说的对，是渺渺错怪你了。”
“回去坐好。”墨澈冷睨了小孩儿一眼。
林渺渺瘪着嘴，像是要哭。
夏白安看着心疼，可墨澈却拎小鸡一样把人扔回墨迁的怀里。
林渺渺也不瘪嘴了，抓着墨迁的手臂：“我要去找玉哥哥。”
“你这小调皮蛋。”墨迁无奈，拎着她去找自家倒霉弟弟。
夏白安却忍不住八卦，凑到墨澈身边，问：“敖平川干嘛在孩子面前说你坏话，你是不是又给他下套，被他看出来了？”
“他只是嘴碎。”
“我才不信，快跟我说说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夏白安愈发的凑近。
下一刻，却被墨澈塞了一嘴的鸡蛋羹，伴随着墨澈淡淡的一声。
“他嫉妒我。”
“……”
真是如此朴实无华的理由。
夏白安觉得有几分道理，没继续问，倒是吃了好几口墨澈递来的鸡蛋羹，还不忘品鉴：“再加点香油去吧。”
墨澈闻言，拎着她和鸡蛋羹一起去了厨房。
莫许看在眼里，道：“兰心姐姐，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