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白安慢慢阖上眼,静默的坐在旁边的位置上,不做评判。
舒静芸眼看着云雪还想上去补上一脚,目光微沉。
“放肆。”
“……”
云雪的腿僵硬在半空。
她此时此刻,才想起舒姨是多么在乎礼教,自己方才一时心虚气恼,竟是忘记。
“舒姨,我……”
“你沈嬷嬷当初阴虚体热,所不能用的药材……亦是你们府中只买了一次,便扔下不要的药材,是槐耳。”
舒静芸将手里的槐耳扔到云雪的脚边,目光灼灼,“你不会认得槐耳,更不会分辨。就算你的家仆愿为你调换灵芝,顶替罪名,可众目睽睽之下,言之凿凿的人,却是你。你甩不脱这罪名。”
槐耳就躺在云雪的脚边。
此时得知了事情的全貌,云雪甚至能从那槐耳身上,看见一张嘲讽自己的笑脸。
她又羞又恼,气得攥紧了拳头,却又死死咬牙,不肯道歉。
舒静芸便也安静的看着她。
沉默像是无声的海水,涌入云雪的口鼻,蔓延到四肢百骸,压得她喘不过气,心里憋闷的快要爆炸。
她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的看向夏白安。
“原来你问了那么多,早就知道是我!你为何不当着别人的面揭穿我,你是不是就想看舒姨教训我的模样!”
夏白安只是慢慢睁开眼,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语。
没什么好说的。
自己弄虚作假,被人拆穿,无论多么尴尬,都要自己受着。
可云雪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轻蔑,她感觉到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像是被人碾在地上一样痛苦难忍。
没得到答案,她转身就走。
魏国公府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夫人,要追吗?”
“别让她就此离开,她若此时落荒而逃,丢的不仅仅是她的颜面,更是丞相府的颜面。做错了事儿,看几个冷眼,便当是我替澜华责罚她了。”
“是。”
下人们赶紧往外而去。
房间里,一下只剩下舒静芸和夏白安,以及两人的心腹丫鬟,再无旁人。
舒静芸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深深看了夏白安一眼。
“你的确可以揭露她,我并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夏白安直言:“并非是魏国公夫人您,而是丞相夫人待我很好,我还不至于为了自己的委屈,便叫整个丞相府的颜面就此跌进尘泥。”
舒静芸的眉头扬了扬。
“那你可知,若我收了你第二次送来的雪灵芝,大家会认为是你心虚,才急着补偿。”
“我知道。但这些都无妨……我不需要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人言可畏。”舒静芸提醒。
夏白安却笑:“这些流言,我还顶得住。但若是在您的府上闹起来,别人不会说丞相府嫡女如何如何,只会说魏国公府再无后人,流水宴席出这么大的纰漏,实在不堪托付……”
“所以,我宁愿自己受点委屈,勿因小失大。”
夏白安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位魏国公夫人,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之前以为舒静芸会领了自己的好意,拿了千年雪灵芝,将此事不了了之。
竟没想到,她不仅大胆为自己正名,还私下里公正不阿的将事情给解决了。
舒静芸见她还在笑:“受了委屈,竟也觉得好笑?”
“只是觉得魏国公夫人同丞相夫人一般,心地都是顶顶好的,觉得亲切而已。”
夏白安挠挠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她一时没忍住,在人家面前笑出声……希望对方不要以为自己是傻子吧。
良久,她没等到舒静芸的声音,慢慢抬起头来,却见眼前一只白净的手。
夏白安呆愣的抬起头:“夫人这是……”
“既然你说着千年雪灵芝是要私下赠我的,如今,正是私下。”
“啊,是!”
夏白安赶紧将手里的锦盒递过去。
舒静芸接了锦盒,只看一眼,便带着锦盒离开。
夏白安一惊,背后的柳琵琶还轻轻拍她:“要求还没提呢,礼物怎么就送出去了!”
“都怪她刚才看起来太亲切了!”
夏白安急的直跺脚,还想追出去,门口的下仆却笑盈盈的告诉她:“夫人还有事儿,请您先会席上小坐,等事情结束之后,她会听您说的。”
“要等到结束之后吗?”夏白安早已没了吃饭的心思。
“夫人是这么吩咐的,毕竟,宴席的体面还得回护。”
“好。”
夏白安这才点点头,重新回到席间。
只是她发现,自己手边多了两个螃蟹。
她想,自己要是吃两个螃蟹,未免太寒凉了些。
夏白安回看了一眼李秀红和柳琵琶,慢斯条理的拆了螃蟹,放在小碟子里,清了清嗓子,递给李秀红。
“红儿,替本夫人尝尝,这膏如何,可能入口?”
李秀红接了碟子,赶紧说不好吃,但嘴巴却没停下。
夏白安忍笑,又故技重施的给柳琵琶也安排了一碟子。
柳琵琶本想拒绝,可她实在也好奇的紧,吃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便也敷衍着:“不好吃不好吃。”
“那就给你们吃了,我要吃更好吃的。”
夏白安特意说的大声了些,从流水席面上拿了其他的好菜,吃的津津有味。
好吃的就借口给秀红和琵琶塞一点,不好吃的,她就自己配着米饭吃些。
而对面的云雪黑着脸,味如嚼蜡,四周的人都不敢靠近。
暗处,舒静芸将一切都放在眼里。
她看着夏白安将两个丫鬟当做是亲妹妹,无奈摇头。
“澜华以前也是这般对待丫鬟的,怪不得她如此厚待这个叫夏白安的小辈。”
舒静芸身边的嬷嬷捂嘴轻笑:“夫人平日里最是瞧不惯这些不服礼教之辈,当初与丞相夫人交好是意外,如今,您能看得上这夏白安,便是第二个意外了。”
舒静芸无奈的横了嬷嬷一眼。
嬷嬷赶紧垂头道歉,可眼底分明是在笑。
“其实按校尉夫人性子不错,人也热闹,夫人若是与之交好,也叫她到府上来热闹热闹,岂不是很好。”
“嬷嬷。”
舒静芸警告了一句。
嬷嬷这才不便继续说下去,只转了个话题:“今日之事,当真不同丞相府说一声吗?”
“澜华身子不好,若知道她女儿又惹出事端,怕是要气病。”
舒静芸长长叹了一口气,深深看向夏白安,“至于夏白安,我会考虑听听她的请求。”